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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童话

    “我我……我…我想爸爸了。”姜文希想了想还是说出口了这句话,低下头来余光瞥到奶奶关切的表情瞬间变得难过,大伯的手轻轻拍着奶奶的背。

    她太知道说出这句话,就会让夏叔叔同情自己,让自己在可怜中变得更加可爱的效果了。以前她从不会说,可是她很有心机地在今天说了出来。

    “这孩子以前不这样的,可能今天看到你想到他爸爸了,也是个可怜孩子,一年到头也只能见他爸爸一两面,她妈也整天不着家,唉!”奶奶用袖子揩了揩眼泪,语气中透露着心疼。

    夏叔叔的手掌轻轻覆在姜文希的眼上,温热感随着掌心传了过来,“哭吧,孩子哪有不想爸妈的呢?以后呀,你就把夏叔叔家当成是自己家就行,叔叔一会儿带你去买好吃的好不好?”姜文希乖巧地点头,是真的乖巧,夏叔叔的手掌很大,很温暖,覆在了心上。

    “哎呀,秀兰!辛苦你还得跑一趟!咱们太长时间没见了,身体现在怎么样呀?萍萍得过两天才能回来呢!”姜文希眼前一片黑暗,耳边突然传来带着慈祥但是又中气十足的声音。

    “身体好着呢!应该还能再熬几十年!你们这两口子,走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咱们已经有□□年没见了吧?”是奶奶的声音。

    温热的手掌慢慢放开,夏叔叔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轻轻地帮她擦去泪,姜文希的鼻尖环绕着好闻的竹香味道,“来,文希,这是你夏爷爷。”

    眼前的老人头发已经白了许多,皱纹也爬上了眼角眉梢,但是偏偏一双眼睛仿佛是寒星一般,炯炯有神,他手里还拿着一把钳子,站在门口朝里面的人笑着,“上次回来还是文希刚刚出生时呢,小丫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姜文希还没能从那股竹香中走出来,便头脑发昏地叫了爷爷,就又被夏爷爷拉着去修理电线,工作内容主要是帮他递钳子,修好之后便被发配到电视前了,她想去帮忙,但是刚拿起笤帚就被夏叔叔夺了下来,把她摁回沙发里,从电视旁边的纸箱里面翻出一盒光碟,“这是我家那个小崽子的,文希你看看你有啥想看的,叔叔帮你放。”

    姜文希想都没想就指着最上面的一张说,“夏叔叔,就这张吧。”夏叔叔愣了一愣,把盒子放到茶几上,拿出姜文希随手指的那张光碟放进dvd里面,“那你先看这张,我给你放这里,你看上哪个,就摁这个键把碟片退出来,换上你想看的,用遥控器按播放就可以,播放键是这个”

    “好,谢谢夏叔叔啦~”姜文希猝不及防就跌入了一个魔法世界,旁边奶奶和大伯他们一直在聊天,还有些与她相关的,开始时她还支起耳朵去听一听,后来就彻底分不出耳朵去听了。她认识了哈利波特,这个住在楼梯下的储物间里的男孩,似乎看起来比姜文希要惨一些,至少姜文希还有自己的房间,有爸爸妈妈和奶奶。但是他又比姜文希幸运得多,他收到了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拥有了自己的魔杖,而姜文希的仙女教母从未出现过,所以她没有水晶鞋和南瓜车。

    等她从魔法世界走出来时,他们已经结束了上午的打扫,正谈论着中午要去吃什么,“中午就简单吃点吧,我去买点儿熟食,下午弄完让连生定家饭店,我们好好叙叙旧!”

    夏叔叔递给奶奶一杯水,“哪能您去呀,我去吧!”转头恰好与姜文希迷茫的眼神对上,再看了一眼电视上黑色背景上滑过的一行行演职员表名单,笑容重新爬上脸颊,“文希,电影看完了?跟叔叔一起去买吃的吧!让奶奶他们休息会儿。”

    姜文希很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衣角,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已经两个半小时过去了,怯怯地开口,“好。”

    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正是中午,太阳大到让人觉得出门就像条快要被渴死的鱼。

    大手牵着小手,姜文希能感受到夏叔叔手中的汗,却不想放手,突然却感受到夏叔叔的手抽离出去,还没来得及伤心,便看到地上自己的影子上面多了一小片阴影,夏叔叔用手帮她挡着阳光。

    路边不远处便是一家小卖部,门口的招牌上面蒙的绿布已经破掉了部分,露出了底下生了锈的铁架,夏叔叔拉她到阴影处,然后进了小卖部,姜文希看着他走向货架,拿了把伞,走到柜台前拿出钱包,“想问下,这附近的熟食店怎么走呀?”

    “沿着这条街直走,第二个路口右转就有一家熟食铺,卖些猪脸、鸭掌之类的,你可以去看看,十块钱。”

    姜文希今天像是个小偷,偷来了一种久违的幸福感,一路上躲在夏叔叔的伞下,牵着他的手,她真希望这条路长些,再长些,走到2012世界末日吧!

    下午姜文希的待遇更升一筹,买熟食回程夏叔叔甚至为她买了许多零食来配电影,无视了她的拼命摆手,疯狂摇头,以及脱口而出的“夏叔叔,我不吃,我不吃,不用了”,娃哈哈、营养快线、喔喔奶糖、猫耳朵、小饼干一边嘱咐着小孩子不能多吃糖,一边又拿了两包金丝猴和大白兔放进篮筐,出超市门的时候看到那硕大的太阳公公还特意回去给她拿了个小布丁冰糕路上吃。

    姜文希整个前半生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这下彻底不淡定了,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瞅一眼奶奶他们在哪里,最终还是暂停根本没看进去的电影跑上楼问自己能干些什么。

    夏叔叔正在和大伯一起把床换个位置,奶奶正在用抹布四处擦洗,夏爷爷在三楼整电线线路,最后安排她巡视一下哪里不整齐,过来报告。姜文希很清楚夏爷爷特意给自己安排了轻松一点的活,便从三楼开始巡查,阳台——没有垃圾,嗯,远瞰居然可以看到破庙,不知道傻平在干啥呢,在喝酒?在逗狗?姜文希脑海中浮现出他躺在阳光下慵懒的身影,看着楼下随风摇动的树梢,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沿着树荫提着啤酒往家里走,她突然觉得这是很幸福的一天了。

    晚上去了张婶家的羊蝎子火锅店,张婶听说夏叔叔从四川回来,非要让他点评一下川渝火锅和她的火锅哪个更好吃,拿出了一种你要是回答错了就把整盆羊蝎子倒在他们头上的气势,结果在夏叔叔说出“当然是张姐您做的好吃了”的时候,笑呵呵地又送了他们三个菜。一整顿饭,姜文希都在被这四个大人投喂的过程中,她很困惑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他们自己一直说个不停,一顿饭也没吃几口,最后全都塞到了她的碗里这个事实的。

    吃完饭,她鼓着肚子跟夏叔叔和夏爷爷道了别,然后跟着大伯的小神兽一路吱呀吱呀回到小区,手里还拿着夏叔叔非要塞到她手里的一袋零食,奶奶想要送她上楼,她攀着车沿跳下车来,看着奶奶想要起身,飞快地跑到楼梯口,向沉醉在歌声里的大伯和马扎上的奶奶挥手道别。

    楼道里的声控灯还是没有修好,一片漆黑,刚刚看到家里的灯是亮着的,李奶奶家应该是炖了肉,整个楼道里都弥漫着肉香,姜文希慢慢沿着扶手往上走,脑子里开始回味这一天的幸福。

    妈妈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了,她把零食放到桌上,轻轻地走到妈妈房门前,扒着门缝想瞧瞧妈妈,却看见她已经睡着了,厚厚的一本书打开着放在脸旁,手放在已经很大的肚子上,姜文希走进去把书收起来,一扭头却看到妈妈睫毛上闪着的泪花。

    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哭,但是她幸福的感觉不翼而飞,只是妈妈的一滴眼泪就彻底偷走了她的幸福感,也许是因为,她的幸福也是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