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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医院

    其实,姜文希也不喜欢夏闻远,他毫不费力、理所当然地拥有姜文希所向往的一切。如果说,那个小男孩拥有烈日下的姜文希所不能拥有的一切,而夏闻远所拥有的,是即使姜文希不处于那种境地也难以触碰到的。

    他可以笑着站在阳光下,接受所有人的赞扬与亲近,而姜文希只能站在墙边,看着这阳光下的一切。

    姜文希迅速把碗里的米饭一粒不剩的扒到嘴里,然后拉了拉夏闻远的衣袖,蹦下椅子,耳边夏奶奶的声音传来,“远儿,你是男孩子,要照顾好你文希妹妹哈!”

    “知道啦,奶奶。”夏闻远拿了桌上的骨头,跟在姜文希后面往院里走。路过小白,摸摸它的头,把骨头递给它,让它就着自己的手吃掉。“小白真乖~”

    姜文希在门口等他,看着他对着小白笑得温柔,眼神飘到正在和大伯把酒言欢的夏叔叔,第一次觉得他俩还挺像的。

    门口昏黄的灯光下,一群小飞虫在下面飞舞着,冲撞着,连它们都向往光明。姜文希把纱窗门拉上,透过绿色的纱窗看向里面的热闹,还有低头摸狗狗头的夏闻远。她有很多次都看到光明向自己招手,爸爸去年过年时跟自己提起过的不出去打工了,妈妈每次并不自知的亲近,奶奶给自己的温暖。

    可是,爸爸还是去南方了,因为钱;妈妈偶尔关心之后还是不冷不热,不管她怎么乖巧;大伯母的白眼与当大伯他们不在时冷嘲热讽的语气光明是短暂的,不管它们多么向往,灯也会灭的,与它们无关,不是吗?

    她和夏闻远一前一后走出院子,前后的距离能再放下两只小白,门口的灯光辐射过来,夏爷爷刚刚栽下的秋海棠在灯光下盎然着,黄色的软皮水管蜿蜒着通向树坑之中,铁锹和小锄头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盯着夏闻远挺直的背影,他几乎目不斜视地走出门去,她认真想了想,带有讨好性质地跑上前去,站在他的面前,“我可以自己去玩的,或者我不说话,跟着你就行,你去玩你的,我们回来的时候一起回来。”

    夏闻远冷着的脸突然涨红,仿佛是在为自己刚刚无意中的冷漠而羞愧,他确实很讨厌她,但是他确实也答应了奶奶要照顾好她。

    “没关系的,一起去吧,你认识钱晨旭和李凯吗?”夏闻远指了指右边的方向,示意她往这边走。

    钱晨旭?姜文希当然认识,经常和孟超他们一起捉弄人的小胖子,脸上还有些许的雀斑。因为体型的原因稍显笨拙,但是却每次都很积极地跟在孟超后面呵呵笑着,她有次从窗户上往下看,甚至看到他们脱了他的裤子,在他旁边嘻嘻哈哈围了一圈人,他也笑嘻嘻的,但是姜文希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李凯姜文希不太熟悉,只知道他个子很高,总是坐在班级的最后排,也不经常出去玩,于是就跑出了姜文希的观测范围,她在脑中快速斟酌了一下语言,回复说,“认识,但是不太熟,怎么了?”

    “我前两天去帮奶奶去买酱油的时候,碰到他们在路上玩弹弓,于是跟他们pk了一下,他们约了我今晚去破庙那边决战,你要去吗?”虽然姜文希对于他们的游戏并不感兴趣,但是听到破庙还是决定去看看,傻平在那里。

    在走的这条路姜文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还是乖乖跟在夏闻远身后,两个人一路尴尬地向前走,只是虽然不说话,她仍能看到夏闻远时不时的扭头,视线在触碰到她的时候立马确认,然后扭回去。姜文希实在不知道这种别扭的感觉怎么来的。

    庙门关着,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人影在路灯下格外显眼,啤酒瓶和饮料罐横着摆了一排,子弹用的是弹珠。打在瓶子上清脆得很,姜文希在学校里看到过他们趴在地上玩玻璃球,知道即使是玻璃球也分三六九等,透明的里面有红黄蓝三色的月牙形,这是最次的一种。而那种表面镀着彩色,在太阳光下可以发射出各种色彩的则要好一点,也有的里面有一朵花,或者其他的花纹。但是,大家最想看到的是宇宙弹珠,仿佛是科普书里面的各种星星一般绚烂,一颗小小的弹珠里面有着整个宇宙,一般来说,一颗星星可以换到两大袋的其他弹珠。

    姜文希颇带些幸灾乐祸的想,在这样清脆的音乐声中,睡不着的傻平在干什么呢?

    “嘿!我来啦!今天怎么打啊?”夏闻远远远地就冲着他俩招手。

    “怎么才来呀,嗯?姜文希?”李凯拿着弹弓瞄准着一个碧绿的酒瓶,钱晨旭看到了跟在夏闻远身后的姜文希。

    还不等姜文希开口,夏闻远就已经回答,“这是我……嗯……妹妹。”好在他们并不在意,满心都在比赛上面,毫不把姜文希当外人地支使她去帮忙捡弹珠。

    “你想去捡吗?不想做可以坐旁边看着的,我们自己捡就行。”姜文希看着夏闻远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玻璃球,一边一颗颗数着一边一脸认真地询问自己,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可以。”

    姜文希打着哈欠在草丛里找玻璃球,旁边三个人的准头其实一般,但是三个臭皮匠一起,弹珠和瓶子碰撞的响声倒是一直没停过。昨晚妈妈半夜做噩梦,一直在大声喊叫着什么,她跑去妈妈房间想看一下发生什么事了,结果刚刚从梦中惊醒的妈妈从床头桌上操起一本书扔了过来,恰好打中她的胸口,到现在都在隐隐作痛。再加上怕妈妈还会做噩梦,她还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等她睡着了才回房间,现在已经有些困意了。

    她把捡到的弹珠放在铁盒里递给夏闻远,听到一声轻轻的谢谢,“不用谢。”在困意的环绕下接着去前面蹲着寻找。

    “看我百步穿杨!看到那中间的瓶盖了吗?我再后退几步,也能准准地打中它!”钱晨旭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还没开始打就已经开始放话。

    “吹牛吧你就!你打啊!有本事你打啊!”激将法永远管用。

    她甚至在草里发现了一只蝉蜕,听到狗叫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怪不得一直没有听到庙里面的狗狗叫声,原来它们不在破庙这边。四只狗估计已经认识姜文希了,一直冲着其他三个人的方向狂吠,姜文希拿着铁盒,想要过去安抚一下,把它们带走,她怕傻平带出来的这几只傻狗会吓到夏闻远他们。

    没成想,不知道谁可能被吓到了,根本没有看到正快速走过去的姜文希,手里的弹珠没过脑子一般射向几只狗所在的方向。

    姜文希还没走到几只狗面前,就感觉自己后背被重重击中,前胸和后背的闷痛感突然对称。在失去意识之前,姜文希确认了一下倒向的方向,有草的地方应该会摔得轻些,顺便用最后的意识感叹了一下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

    夏闻远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到四只狂叫的狗的面前,想要扶起姜文希。突然想到去年安全教育课堂上老师说过的,不确定伤势时尽量不要移动病人,有些不知所措。

    庙门却突然开了,一个穿着破烂的衣服的男人叫回了几只狗,狗在见到他时也瞬间安静下来。围过来的钱晨旭和李凯拿着弹弓不知道要干什么,满脸的慌张。在看到庙门里走出来的男人的时候,慌张变成了恐惧,这可是妖怪,货真价实的妖怪。

    男人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女孩,探了探鼻息,“你,对,就你,蓝色衣服那个,你回家叫一下家长,跟他们说明情况。你们两个,在这里看着,等他们家长过来。”说着把姜文希抱到了台阶上,左手扭过她的头,右手按了按她的背部,看着姜文希痛到低声呼气,如释重负般回头把正在低头看脚尖的俩人手上的弹弓拿下来,“小孩子是不能玩这么危险的东西的,知道吗?”

    夏闻远一路跑回家,他很怕姜文希会出什么事情,虽然他并不喜欢她。进门的时候小白摇着尾巴过来迎接,他气喘吁吁地跟还在吃饭的几个大人说明了情况,桌面上杯盘狼藉,喝过的酒瓶和饮料瓶摆在墙角。夏闻远讲完事情经过抬头看到姜奶奶的神情明显慌了,越发愧疚。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带路呀!我妹在哪里?”在饭桌上低着头接受自己亲爹的控诉的姜辰一直在愤恨,诅咒着那个丢下他自己去玩的白眼狼小丫头出门摔跤,却是第一个抑制不住怒火,“在破庙那边,破庙前面的台子上。”夏闻远的声音还没落下,就看到姜辰已经出了门。

    “陈姨,你先别担心,我和连生哥过去看看,没事的话让辰辰回来给你们送信。连生哥,我没喝酒,我去开车,你跟着辰辰先过去看看希丫头的情况,远儿,给爸爸带路。”夏闻远看着爸爸过来,急忙往门外走,姜辰已经不见了踪影。

    钱晨旭和李凯看着那个活在妈妈嘴里的狗妖坐在台阶旁边,也不看他们,就盯着躺在那里的姜文希,钱晨旭偷偷拉了拉离开的衣角,站在台阶前面对这个场景不知所措着,脑海里滚过了无数的后果与传说。

    “你们别动她,她家长应该马上到了,告诉他们这孩子没有大碍,为了保险送去医院再检查一下最好。”他俩面面相觑,看着狗妖站起来跳上台阶,带着他的四条狗走进院子里,总之是照着狗妖说的在这里一动也不敢动地站着等了家长过来。

    直到姜辰冲了过来抱起姜文希,咬着牙跟面前两个小屁孩吹着不存在的胡子瞪眼睛,“是你们谁干的?”没有人说话。

    “要是我妹有什么好歹,别怪我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姜辰的狠话甚至没有放完,就被追上来的大伯一巴掌拍在了头顶,“我叫你天天胡说!抱文希丫头回家,你夏叔叔开车过来了。”

    大伯向钱晨旭和李凯询问了状况,问打在哪里了,怎么打的,到底怎么回事儿,听他们把狗妖的话重复了一遍,诧异地看了看庙门,“你们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