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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08章 祖古的童年(1)

    格雅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问题弄清楚。几天前晚上,因为昊然受伤,他们匆忙离去。她和珍妮没来得及问什么,只能拿着水晶头骨回到家里。两个人就这奇怪的事件讨论了很久,还查了不少相关的资料。但还是有许多问题萦绕在心头。幸好明天就是跟他约的心理咨询时间了,她想见面问清楚一些。

    教授让格雅使用学校的心理咨询室。清晨,格雅早早梳洗好,平时从不化妆的她,这次跟珍妮借了一支颜色淡雅的口红。珍妮笑眯眯地揶揄她:“怎么?开始和那个祖古约会了吗?”

    格雅没理她,亲了亲大黑毛茸茸的脸就跑出了门。一路上,她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加快,看看窗外,随风摇曳的绿树,路上赶地铁的行人,灰色高大的建筑,淡蓝色的天空,缀着柔和的云彩……还是熟悉的景色,但一切似乎又有点什么不同。好像蕴含了一些新的东西,是一些新的嫩芽般的生命在什么地方逐渐生长起来了,挠得她心里痒痒的,有点兴奋又有点期待。

    格雅提前到了,在办公室里,她再次仔细阅读了昊然的心理咨询材料。让她奇怪的是,里面没什么症状的细节,只是粗枝大叶地简单陈述,这似乎不符合教授一贯讲究细节的咨询风格。

    九点钟,门开了,很准时。她抬起头,当看到进来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时,她瞪大了眼,表情转成了极端的诧异。

    这个老人,体态有点臃肿,却脊背笔直,步态稳重,褐色的皮肤,灰白的头发利落地在脑后扎成一个小小的发髻,穿着一身典雅的浅灰色,料子柔软舒适的休闲长袍,慢慢踱了进来。

    看格雅惊讶地站了起来,老太太微微笑着说:“姑娘,快坐下。没事儿,我来了很多次了。” 说着,她很自然地缓缓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稳重大方,泰然自若的神态让她更像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请问您是……?” 格雅和气地问道。 老妈妈却爽朗地哈哈大笑。“看来,你那教授也什么都没跟你说啊!……我是乌金祖古的奶妈,也是保姆。叫拉姆。”

    “啊,您好!很高兴见到您。可是,我是给昊然咨询……”

    “哦?是他告诉你这个汉族名字吗?”

    “嗯。”

    “他让你叫他这个名字?” 拉姆老奶妈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不大的眼睛突然睁圆了,像是受到什么惊吓的土拨鼠,霎时愣在那里。

    “是啊!怎么?……”格雅想,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有人问她这个问题了。

    老奶妈眼睛瞪得更大了,沉默了半晌,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好像猛然清醒过来,面部肌肉松弛下来,和气地笑了:“哦,因为这个名字从来没人用过,是他去世的母亲给他的汉族名字。他从来不跟任何人讲。只有我和几个贴身随从知道。而我们也从来不叫他这个名字,只跟大家一样,叫他乌金或乌金祖古。”

    这个老拉姆自在地靠在沙发上,面对着格雅,用着几乎所有喜欢唠嗑的老人那种自然而然亲密的神气,笑着说:“其实教授做咨询的时候,我也来过几次,主要是谈乌金这孩子小时候的事情。因为他十五岁的时候,受过刺激,以前的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所以,由我来讲述比较好。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愿意来做咨询。这是老管家硬要他来的,怕他的狂躁症再次发作。请您坐好,我年纪大了,可能有点啰嗦,您多见谅。”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低缓的语调,不慌不忙地说了起来:

    “我记得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一个寒冬,那年天气异常寒冷。天总是阴沉着,活像是一个穷苦寡妇的脸,土地一片灰暗死寂,全部上了冻,硬邦邦的,上边都是白色的冰碴子。

    我那是还是四十几岁的壮年,刚生的娃死了,这是我第六个孩子,前五个也只活了两个,还都送了人。穷苦的游牧民族人家,像这种养娃养不起,送人的事也不算不正常。我心里苦,都麻木了。

    我的丈夫虽然一天到晚在外忙活,但我们自己家连一头牛都没有,只能去给别人打杂工。正好同村的一户人家也生了个娃,但是当妈的没奶水。听说我的事儿,就把我叫了去,让我喂一下她家的娃儿,还给了我不少钱。

    这个孩子就是乌金祖古。当时自然还不叫这个名字。他的父亲是汉人,是从汉区调来管理事务的干部,母亲是藏人。

    我还记得刚看到这个小娃娃的时候,哪有个人的样子?瘦得简直像小猴子,红通通的皮肤,全身除了骨头,只剩一张大嘴,饿得哇哇地哭个不停,嗓子都哑了。我赶紧把他搂在怀里。

    我的奶水又多又浓,要多少有多少。不出几天,这孩子就完全脱胎换骨了一样。身上长肉了,腮帮子也鼓起来了,褪去了绒毛,变得白白嫩嫩,就像年画上的娃娃,很是惹人喜爱。

    他家算村里生活得比较好的。他又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不消说,他父母宠他宠得跟眼珠子一样。他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很老实,人正直,就是脾气有点急,管理起事儿来不偏不倚,村里人都很喜欢他。母亲也很能干,心地单纯善良,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我从小把孩子奶大,这娃跟我很亲,简直一刻也离不开我,哪怕一会儿看不到我就要大哭。他母亲就让我一直呆在他们家,帮她带娃,干些杂物。她给我的钱不少,对我也很好,我很满意。这孩子从小就十分调皮好动,像所有男孩子一样,爬上爬下,上蹿下跳,没有一会儿安静。他身体很健壮,一天到晚脸红扑扑的,头发乱得像茅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