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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此时,齐芝萍的脸色如金纸一般,活像见了鬼,竟逗的岳怀诚笑出声来。

    他升起了几分揶揄之心,问道:

    “虽然狙击枪没起到应有的作用,但你知道你确实又死过一次吗?在手术台上。”

    齐芝萍似是想追问是他故意的吗?却又踌躇不敢开口。

    于是岳怀诚噙着一丝笑意,敷衍地说,大概心脏停跳了一秒吧,是她“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挽救了她。

    心里却飞转着,手术台上,打开颅骨时发现,那颗子弹无论如何不可能无伤取出,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催老张下手了——他们预估会对语言、记忆功能产生一定程度的损伤,小概率会出现中枢神经损伤导致死亡的风险。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齐芝萍确实又死了一次,不是心脏停跳,而是一种极为异常的脑死亡,有那么一瞬间她身上所有活人应有的神经传导信号全部消失,只余一个奇特而强烈的脑电波信号如浪潮般推开,完全扰乱了脑电波检测仪的正常运转。

    随后,奇迹发生了,大脑开始飞速自我修复,眨眼之间,齐芝萍无知无觉地回到了人间。

    他们为此中断了手术,执行了术中唤醒,进行了大脑反应功能检测,却发现后遗症只有海马体的一部分记忆存储神经突触突然萎缩了,而齐芝萍本人并没有丢失任何记忆,就像这只是一次完美的不能再完美的手术。

    岳怀诚本应该关注于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修复力、取出子弹的追根溯源,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浪费了大量运算资源,去解析这个几乎没有任何意义的脑电波——总不能指望这是一封遗书吧!

    果不其然,浪费了十几个小时,解析出来的结果只是一声毫无意义的叹息,报告中备注了感情因素解析:不舍、告别、满足和遗憾。

    但岳怀诚头一次不需要借助这冰冷的机器,来解构人类感情的幽微之处,他有如神助般已然洞悉了这不可言说的一切。

    这一声叹息像一阵寒风刮过岳怀诚空空荡荡的躯壳,让他幻听到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冻碎了,发出风铃一般的“叮叮咚咚”,这声音令他无法阅读、无法入睡、无法安享美食,总是在他独自一人放松神经时溜出来,若有似无地回荡在耳边。

    过了很久,他才在清晨的蒙昧里明悟,这种声音叫“思念”。

    周道法早已了然,将眼下困境推出了八九不离十,但此时他没有如往常一般,懊恼自己怎么捡回这么个大麻烦。

    相反,他忽略了这粘稠黯淡、令人窒息的氛围,死死地盯着岳怀诚的面部表情,只一心盼着在对方暴起前能将齐芝萍带走,然而细细推敲,此时竟比之前还安全了一点?

    ——岳怀诚现在不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了,他像是在看一件珍贵的遗物,以致于比照之前还多了那么一点人情味,既烦躁又不舍。

    齐芝萍无知无觉,她果断打破了沉默,以前所未有的温柔轻声说:

    “……我很抱歉,对这一切的一切。然而人死不能复生,一体双魂也只是灵魂魔法得到证实前,人们对于人格分裂症患者的奇妙臆测。就连我自己,眼下也无法去追究在跨越宇宙后,我还是不是‘我’这个终极难题。

    然而我能肯定的是,在我转生时,这具身体里没有任何一丝灵魂存在的痕迹,否则我绝不可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和你说话,这里面只剩下些许记忆的残响……

    我也很遗憾,对赐予我新生的双生,如果我们共存于世,那么必然是志同道合的战友。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即是永别。”

    周道法的神经却再次紧绷起来,他暗骂这人怎么什么都敢说,他要是岳怀诚,那不得再当场让她证明一下死而复生、一体双魂的可能性!

    然而岳怀诚并没有动手,他只是微微低垂下眼帘,避开齐芝萍的直视说:

    “请原谅我的失礼,但是我对她遗留的物品有些过敏,每次看到、听到、闻到都会让我一遍遍无法自控的回想,尤其是你,齐小姐。

    好在时间能让人遗忘——他们总是这么说,这大概确实是她送给我最好的礼物,只是眼下我并不想承认这一点。

    所以在这些珍贵的碎片彻底被岁月消磨前,齐小姐,我此行的目的便是在此,您可以尽可能多地提供这场谋杀的线索吗?”

    齐芝萍自然无所不应,岳怀诚拿出了几个存储器供她使用,请她除了留下影像资料外,事无巨细地进行了文字汇总。

    快要录完时,周道法暗暗松了口气,却听到齐芝萍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

    “你就一点不好奇怎么学习魔法吗?”

    周道法的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岳怀诚沉默了许久,那张向来令人捉摸不透的脸上,竟透出一丝安详和神圣:

    “我是一个老派的人,请允许我停留在旧世纪中。”

    齐芝萍莫名其妙,不知其然,乖乖闭上了那张令周道法提心吊胆的嘴。

    事毕,二人起身告别,周道法捂住了齐芝萍还想再说什么的嘴,扛起她健步如飞的冲出礼堂,启动了货车一溜烟跑了。

    礼堂里传来老张的声音:

    “小岳少爷,炸弹可以拆除了吗?”

    岳怀诚起身,将那口被遗忘的赭色箱子打开,里面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文稿、黑色纸条和零碎物件——这就是燕子全部的遗物,说:

    “不必了,就让这地方一起烧了吧,如果不是燕子认为齐小姐是这世界命运被扭转的关键,在她身上寄予了临终前的遗愿,其实很应该让她陪葬的。”

    他翻看许久,无法忍受般又将箱子合起,几不可闻般轻叹一声:

    “我从未想到,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会让我如此窒息”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本描金的诗集,已经颇为古老,墨迹都有些模糊了。岳怀诚将诗集颇为虔诚地放在那箱子上,转身离开了,远远抛下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