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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袅袅温如玉

    那是5月槐花开得最盛的日子,白蝶飞舞,槐香满长街,极盛过后,槐花便开败了。

    她穿白色的裙子站在树下,温恒远远地唤了她一声。她回过头来,冲他笑,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白色花瓣洋洋洒洒,犹如一场盛夏里的大雪,而她站在其中,如同雪中洁白无瑕的精灵。

    一颦一笑,惊艳时光,动人心魄。

    他走上前去,轻声问她:“这位美丽的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等待回答的间隙,梦就醒了。

    盛夏时节,正午日头正毒。街面上没见几个人,在这种北方小镇,正午是关闭门户,午睡的时间。

    温恒站在街角槐树下,举着一杯加冰奶茶,浅棕色液体里漂浮着冰块,大约是等得久了,正方体形状的冰块已经慢慢融化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薄冰片,塑料杯子外壁悬挂着小水珠。温恒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嘀咕:“早知道不要买这么早了,都化了。”

    随即他又庆幸,还好手里拿着的不是冰淇淋。

    犹如心灵感应一般,他抬头朝着街口看了一眼,笑容从嘴角绽开。从马路那边朝着他走过来的,是个穿白t恤,浅蓝色牛仔裤的姑娘,渔夫帽扣住整个脑袋,只露出来个尖尖的下巴。明明看不见脸,但温恒就是笃定,一定是她。

    温恒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朵跟儿,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使劲儿招了招:“季夏!”

    季夏抬起脑袋,面上有惊讶一闪而过,然后她微笑着朝着温恒走过来。有微风拂面,槐花香里带着属于季夏的味道,温恒有些紧张,被这气味熏得云里雾里,傻笑着看着季夏。

    但温恒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带点甜,带点微酸,还有点点苦涩。

    他竭力把嘴角收回来,随着季夏慢慢走近,嘴角又不由自主地勾上去,上帝作证,他一点不想在季夏面前笑得像个傻子,他明明是要塑造一个成熟稳重的形象的!

    可是忍不住啊。

    待到季夏走近,开口问他:“温恒你怎么在这里?”

    温恒心里想,季夏声音真好听,她念自己的名字,还带着点轻微的鼻音,像只慵懒的猫盘在他心头,伸了个懒腰,喵了一声,弄得他心里痒痒的。他想伸手轻轻摸一下她的头发,最后还是垂在身侧轻轻捏捏了衣角。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身体姿势,脸上挂上漫不经心的笑。

    “出来在这边转转,好巧就遇见你了。”他笑得眼睛眯起来,“大中午的,你怎么出来了?”

    温恒站在季夏面前时的心理活动,不亚于位于大西洋的蝴蝶轻扇翅膀在太平洋引起的一场大风暴,但他怎么敢让季夏发现?

    “我下午要上舞蹈课,想提前去先练几遍。”

    温恒摸了摸鼻子,笑:“这样啊,这么热,真难为你了。”

    他知道季夏在这附近上课,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附近哪家的舞蹈老师最出名,稍微想想就知道季夏会从那条路经过,但他不知道季夏上课的时间点。连着三四天他都在附近蹲守,今天才逮住……碰巧遇到季夏。

    “你在哪边儿上课?我送你吧。”

    季夏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温恒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奶茶,佯装随意地问道:“季夏,你喝奶茶吗?”

    在季夏回应之前,他有些懊恼地开口抱怨:“本来约好朋友的,结果他临了跟我说来不了,我已经解决了一杯了,这杯怎么都灌不下去了。”

    然后他笑着看着季夏的眼睛:“你喝吗?”一副好麻烦啊,你快帮我解决一下的样子。

    季夏眨了眨眼睛,说:“那谢谢你。”

    温恒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把吸管包装纸扯开,细心戳到奶茶杯里,递给季夏。

    季夏愣了一下,温恒低头这才想起来,外壁上的水珠,摸了摸口袋,抬头有些尴尬:“季夏,你有带纸巾吗?”

    温恒自打知道了季夏上课的时间点,三天两头地就出现在季夏面前,手里总是不空着,一杯奶茶,一支冰淇淋,一份果酱冰沙……

    他像往常一样将手里的奶茶递给季夏。季夏没有伸手接,她抬起头盯着温恒的眼睛,语气认真:“谢谢你,温恒,你不用特意给我买东西。”说罢,她转身没再看温恒。

    温恒愣了一下,笑:“哦,你不喝啊?不喝算了。”手里捧着两杯奶茶,他漫不经心地把吸管凑到嘴边,吸了一口,赞叹道:“嗯,你这杯草莓味的好像更好喝一点。”

    季夏不再说话,温恒走在季夏身侧,也不再开口。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走着。

    温恒晃了晃手里的奶茶,冰块撞在杯子上,他垂下眼睛,暗暗想:我是不是太刻意了。

    午后阳光依旧热烈,西北的盛夏向来干燥,汗滴顺着脸颊流到脖子上,温恒伸手拂去。

    “哎,你在想什么?”

    温恒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女孩子的轮廓陷在日光里,背光,面容都是一团暗色,他再低头,盯着面前的奶茶。

    女孩伸着胳膊朝他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愣什么神呢?拿着啊,草莓味奶茶。”

    温恒伸手接过来,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那天也是个夏日午后,阳光同样热烈,那个气质如兰的女孩子,小声地拒绝他。

    季夏季夏,明明拥有一个属于夏天的名字,人却是个冷冷清清的。

    女孩坐在温恒身侧,取笑他:“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没想到喝奶茶喜欢草莓味的。”

    温恒垂下眼皮,咬着吸管狠吸了一口,牙齿划过珍珠粒,一一碾碎,舌头卷了卷,混着奶茶咽下去。他斜斜地靠在身后的篮球架子上,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没办法,甜呗,小爷就好这一口。”

    说罢,他眼睛往人群里瞟了几眼,收回来,又不甘心地再搜寻了一会儿。

    也是,阳光这么猛烈,她肯定躲在哪个阴凉地,女孩子家爱美,最怕晒黑了。而且,季夏这个人,一向不怎么喜欢这种人多的活动。

    裁判哨子吹响,休息结束,该上场了。温恒捏了捏手指,站起身来,迈步往篮球场上去。

    周围都是人,喧嚣吵闹,温恒的耳朵偏偏就听见属于女孩儿的声音,带着点轻微鼻音,唤他:“温恒。”

    季夏说话时偶尔会带上点鼻音,温恒两个字从她嘴巴里念出来,音黏在一起,像极了困倦时或者醉酒微醺时候的撒娇低吟。

    丝丝缕缕的,如同钩子。

    温恒从没听过哪个人念他的名字,能像季夏这般,缱绻动人。

    他回过头去,看见季夏站在不远处,脚打个弯,他掉头跑过去,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他想自己一定像个大型犬,只差摇尾巴了。但是,大脑不受控制,动作又比大脑还快,他已经凑到她面前了,低头笑:“你怎么来了?”

    高中温恒的身高早早就超过了季夏,此刻季夏还要微扬点儿头才能和温恒视线平直。温恒惯爱看她这模样,抬着下巴,说话盯着你的眼睛,好像她眼中只有你一个人一样,同她跳舞时的高傲模样分毫不差。

    “你不是叫我来看你打篮球吗?”

    温恒笑意深深,还想再多说两句,裁判已经开始喊人了,队友远远喊他归队。温恒低头看了眼季夏手里的矿泉水,接过来,拧开灌了一大口,咧着嘴笑:“等我啊!”

    不待季夏回应,一头扎进篮球场。

    几个三分球投进篮,他喘着粗气,满场喝彩,队友跑过来用胳膊扣住他脖子,另外一个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胸口:“行啊,你小子,充满电了?”

    温恒只笑,脑袋往季夏的方向转,却没看见季夏的影子,笑容停滞在嘴角,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他又左右扫视了一圈,没寻到人,收回目光跑到他的防守位置。

    心脏蓦地空了一下,他晃了晃脑袋,努力扯开嘴角,微笑着安慰自己:她一直都是这个模样,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失落什么啊,真没出息!

    对方手太黑,打着打着,手脚脏起来,温恒带着球被两个人前后夹击,刚跳起来准备投篮,前面的人也跳起来,却不是为了截球,而是向后顶在温恒胸口上。惯性带着重力撞在温恒前胸,篮球脱手,偏离投射轨迹,温恒向后倒在场上,两个手肘刮蹭破一大片皮。

    温恒正不爽,手肘火辣辣地连成一片,心头也是烧灼着火气。

    裁判吹了哨子,撞了他的那个人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比了个中指,惹得一片人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