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诧异道：“就刚才啊，她在路中间走得可慢了。车上有行车记录仪，我调给你们看。”小王说完，也不待交警说话，径自走到驾驶座，准备取出调取行车记录仪的录像。

    车里很安静，后座的楚薇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小王一边捣鼓着行车记录仪，一边透过后视镜看楚薇薇，只见小姑娘这会儿合着眼，脸色苍白，满脸的汗水，看上去像是被吓坏了。小王不由得愧疚道：“小姐，对不起，是我没开好车，您不用怕，已经没事了。”

    交警敲了敲车窗，“录像给我看看。”

    小王按下倒放，将录像退回到刚才过路口的那一刻，路口空空的，能看到前车的尾灯，但根本没有什么穿着黑色羽绒服的老太太，这下子小王的腿开始发软了。

    这个路口有很多传说，官方的说法叫“事故多发地段”。民间的说法则更通俗一些——鬼打墙，许多在这里出事的司机，活下来的有的说看到前面有人就下意识躲了一下，有的说发现前面是断头路，就急刹了。当然还有好几位司机出了严重车祸，没能活下来。

    小王觉得他刚才只怕就是撞了鬼了，再回想到他之所以会猛踩油门，是因为看到后座上楚薇薇的眼神，带着刺入骨髓中的恨意和冰冷。但明明他接到楚薇薇的时候，她是一个呆愣愣的小姑娘，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像个提线的木偶。

    小王头皮都要炸了，他跳下车，甚至脑袋还在车门上磕了一下，他捂着头，张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向交警求助。他要是说他怀疑后座的楚薇薇被鬼附身了，估计交警得先把他抓起来检查一番。

    赵晓蕊匆忙间下的车，没穿羽绒服，在车外站了一会儿就有些扛不住了，催促道：“赶紧把轮胎换好，咱们还赶时间呢。”

    小王瑟瑟发抖着，根本不敢靠近车子。右后车门突然打开，楚薇薇从车上走下来，小姑娘个子挺高，但人很瘦，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蓝色棉服，下面露出蓝色的运动裤，脚上是一双发灰的白色旅游鞋，很土很穷，跟这辆suv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叔叔，是不是需要我下车？”

    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的，还带着一丝怯意，小王再看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却平静无波，方才眼中的恨意似乎都是他的错觉。

    赵晓蕊瞠目结舌，不是说楚薇薇是个傻子吗？她她她！她之前一直是呆呆傻傻的啊，让上车都不会开车门，也不知道怎么关车门，孤儿院的院长还特意叮嘱她，麻烦她一路上多看顾一下。可这会儿看上去，就挺正常的啊，根本一点都不傻！难不成之前她一直是在装傻？

    旋即赵晓蕊想到刚才她还肆无忌惮地说楚薇薇是个傻子，现在她恨不得狠狠抽方才嘴欠的自己两耳光。

    楚薇薇靠着车身，才勉强撑住了身体，刚才为了能避免灾祸的发生，她把刚刚积攒起的一点点法力全部耗尽了，现在她浑身的骨头又酸又疼，那尚未能取出的六枚噬魂钉正在狠命地往骨头里钻。汗水已经把里面的衣服浸透了，寒风一吹，刺骨的冷。

    刚才小王正是看到了地缚鬼，十几年前一位老太太在这个路口被疾驰的大货车撞死了，那会儿这里还是郊区，没有铺天盖地的监控，肇事司机见四下无人，无视倒在血泊之中的老太太，狠踩油门逃逸了。因为没能及时送医，老太太失血过多咽了气，但她的魂魄一直被困在这儿，无法去投胎，因此年年在这里寻找替身。

    上辈子，楚薇薇回楚家的那天，在这个路口出了严重车祸，小王当场丧命，赵晓蕊破了相还因此丢了工作，而她亦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方能下地。

    楚薇薇的右手插在衣兜里，指尖碰触到一个小小的塑料瓶，那是小王在她上车时，塞给她的一瓶乳酸菌。小王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曾向她释放过善意的人，玄门中人最讲因果，她不忍心他年纪轻轻就此丧了命，所以拼尽全力拦下了车子。

    只是那个地缚灵，楚薇薇扫了一眼此刻就站在车前满脸怨毒却又不敢再使坏的鬼魂，她现在没力气收拾她，等她再拔出一枚噬魂钉的，到时候就有足够的法力可以收了这老鬼。

    小王定了定神，看到路灯下的楚薇薇还是有影子的，又觉得自己可能那会儿是太累产生了错觉。再说了，今天之前他也没见过楚薇薇，也不清楚这人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毕竟一个小姑娘突然要跟着两个陌生的人去陌生的地方，肯定会害怕的不敢动弹，不敢说话啊，这不看上去就会显得有点呆。这么一番自我心里安慰下来，小王就不怕了。

    “那，小姐，你稍等一会儿，我把轮胎换好，您再上车。”

    小王动作很快，从后备箱取出千斤顶，在交警的帮忙下，换好了轮胎。由于本次事故，并没有造成公众和他人的损失，在确认小王并未酒驾后，交警批评教育了两句便放行了。

    坐在温暖的车里，过了许久楚薇薇一张素白的小脸终于有了点血色。

    拐进小区，小王将车驶入地下车库，停稳熄火。

    赵晓蕊转过身，陪笑道：“薇薇，咱们到了，该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