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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阿姐

    这渺无人烟的地方,怎会有男子在哭呢?

    耐不住好奇,谢乐慈跳下马,牵着缰绳去寻找哭声的主人。

    塞外遍地长满了乱糟糟的野草,身形瘦削的少年蜷缩在这其中,谢乐慈看不清楚他的脸,只知道他穿的是胡服,还受了重伤。

    少年仿佛是被黑夜困顿的野兽,墨发长若流水,破旧的衣衫染着血迹,他觉察到身前来了人,哭声变得越发凄惨。

    谢乐慈平日里最看不得旁人受委屈,浑身都是正义之气,今日替这个打抱不平,明日为那个讨公道的,整天忙得很。

    爹爹曾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瞧这少年穿的是匈奴人的打扮,哭得这么伤心绝望,想必一定是受了大梁兵将的欺负。

    谢乐慈蹲下身子,开口问道:“你可是遭人欺负了?”

    少年缓缓抬头,露出病恹恹的一张脸,目光阴冷,唇瓣泛白,眼底的血丝衬得他极为脆弱,使人不寒而栗。

    谢乐慈的问话驱散了少年的阴冷,他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谢乐慈。

    哭声停了,少年咬紧薄唇,泪却还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浸湿的衣衫,胸口、腰部、腹部的布料湿漉漉的,勾勒出腰身的弧线,且混杂着血,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俊美。

    谢乐慈手足无措地望望天,垂首看着少年,揉了揉他的脑袋,学着爹爹哄她的语调,“不哭了,我送你回家。”

    “我会射箭,还会骑马,谁也不敢欺负你。”

    大抵是谢乐慈的话语令少年有所动容,他的眼眸含泪,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抽噎地说道:“要……阿姐,抱抱。”

    风雷突然震耳欲聋,闪电似箭划破了天穹,暴雨倾泻而下。

    少年悬着的两只手在发颤,只轻轻的央求,要阿姐抱他。

    谢乐慈无奈之下拥他入怀,复问道:“你家在何处?”

    怀里的人呜咽道:“阿姐是不是不要我了,尧儿往后一定听阿姐的话,认真读书练字,再也不私自去冷宫,阿姐别不要我,尧儿没有家,有阿姐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谢乐慈听得云里雾里的,这少年的口音不像是匈奴人,嘴里念叨的话都很奇怪,茫茫草原,哪里来的冷宫呢?

    少年一直唤她阿姐,且在不停地认错。

    雨丝像银线似的往下落,谢乐慈的衣裙被打湿,姑且只好先带着少年离开。

    乘月跟随赫连舟多年,即使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依然能够毫不停歇。

    幸而雨势变小,谢乐慈策马扬鞭,少年坐在她身后,呼吸急促地说道:“阿姐,那里有座破庙。”

    谢乐慈顺着少年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是座破落的庙宇。

    渺无人烟的塞外,竟会有供奉神佛的庙,也算是件稀奇事。

    谢乐慈暂时顾不得太多,能有个避雨的地方实属不易,是以她从包袱里拿出火折子,让少年先进庙,后把乘月绑在屋檐下那根掉了漆的红柱。

    待她走进里屋,就被刺鼻的香灰味儿呛得直咳嗽。

    只见屋内的几盏灯烛在闪烁,使周围不再受黑暗笼罩。

    “阿姐。”少年脸色苍白的瘫倒在蒲团上,他双眸紧闭,声音嘶哑,伤势似乎愈加严重。

    谢乐慈快步走到少年身旁,才发现他是昏睡了过去,她慢慢撕开少年的衣衫,胸膛的三个小孔赫然是被羽箭穿过所致。

    胸膛下,是些结了痂的伤疤和泛黑、乌青的掐痕。

    谢乐慈皱起了眉头,这掐痕的力度,瞧着就是狠心之人才下得去手。

    她曾跟着阿耶的知己穆伯父学过诊治和把脉,医术说不上精通,但也能治点头疼发热咳嗽的小毛病。

    少年的额头滚烫,指尖冰凉,掌心的手纹模糊不清,像是用匕首剜的。

    感染风寒,脉搏缓慢,气血两虚,脉象不稳。

    不过是同她差不多的年龄,却承受如此之多的痛苦。

    倘若普通人不能得到及时救治,尚且还可以撑上三五天,可他,两天都不能撑。

    虽然风寒不足以要了人的命,但少年的身子本就虚弱,又身负箭伤,意识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