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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林尽欢心底有些发冷的笑意。这个老刘,从进入中觉酒店办公室门口的那一瞬间,他就认出了自己,但是并没有戳破,他甚至放任马驼一个人过来找他。看来老刘背后的那位刽子手,并不打算重提当年的旧事。

    林尽欢心想:不提旧事,好,那就不提,等当年的旧账还得重算。如今,刽子手萧严终于又借萧欢之手开了一场新局,等待他入网。萧严呀萧严,果然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的!

    林尽欢无奈地牵起嘴角,太多的情绪奔流而上,只一瞬间又在眼底消失得干干净净。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来吧,总算来了,他已经整整等了13年了!

    林尽欢一直往前走,离开了前庭的公共开放区,一路往后,院子太大了,他要去的地方在□□的最里间。

    路很绕,但他走得很快,黑暗中准确地辨清前路,及时转过每一个弯道,似乎一切已经熟稔于心——因为院子是他长大的地方啊。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个石阶一片青苔,丝丝缕缕、细枝末节全都带着岁月刻在他的骨子里,他不曾忘记、从未忘记,也不敢忘记。

    在白沙市的人,没有人不知道院子,好像有了白沙也就有了院子。韶华多载,有盛、有衰;有扩、有收。但从未消失。可大多数人不知道,起承转合这么多年,院子改了姓氏,换了牌匾,但其实“院子”从来都只是“院子”,从来未易手,就这么一路传承,直到今天到了他和母亲的手上。

    风雨欲来,那他最先为之筹谋的也必定是院子。因为这里是他的家,是像生死契约一样,能给他力量,也能将他毁于一旦的地方。

    人在,院子在,人不在,院子也要在!

    穿过迷宫般的重重庭院,绕过蜿蜒辗转的山石和亭台轩榭。林尽欢在山石草木的掩映间,推开了一扇看得见又看不见的门。

    “吱呀——”

    听着是有些年月了。说着是门,但远看就像个树干,门口没有任何标志,树干后的建筑全都掩映在山体和树木中,这里是院子的祠堂。

    从明清时期就传下来的祠堂,直到现在,几乎什么都没有换过,门栓上斑驳的铁锈沾了些许在手上,鼻尖开始刺入木屑腐蚀过后的潮气。林尽欢抬步静踏而入,门随之合上。

    一切的纷繁已然锁在了门外。见人走入,廊柱上的红灯笼忽然亮了起来。林尽欢的耳中响起岁月长河里祖母每年的耳提面命:“恪儿,不管走到哪里,不管院子在全国的连锁饭馆还在不在,白沙市的院子永远都是院子,是我们的家。”

    绕过布满裂痕的廊柱,拾过木阶,林尽欢来到祭祀台边,祭台上只有灵位,没有贡品,这是母亲的规矩。人死如灯灭,那些虚妄的祭奠仪式没有意义。院子的人只会将亡者记在心里,传承而下,带向远方。

    祭台旁边是一排排木椅,椅背布满各色花纹,精雕细琢,落刀有神,是明清之时的手笔。林尽欢走向最靠门口的一个椅子坐下来,他是院子中最小辈的人,理应坐在这里。从这里向上看,双眼透过薄雾穿过屋檐,望向四角的天空,鸟在天上自由地飞。他看着那些鸟儿,想到一个人——小久,小丫头现在虽然一个人在外,但她很安全,他也觉得欣慰。但他相信小丫头总有一天会回家,会回院子,而那时他必须留给小丫头一个完整的院子,完整的家。

    其实,每当思绪纷乱混沌之时,他都会来这里,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是带着呼吸和记忆的,每一门每一槛都记忆着院子祖先的成败荣忧,这是院子的精魂灵气之地,会给他无限的勇气和希冀。每次来过这里,都会让他更为坚定自己的守候。

    他非母亲亲生,可母亲视他如己出,祖母更是对他恩重如山,还将祖辈女系传承的院子交到他的手上。他这一辈子,生而为人,幸为其子,受其恩泽,永生不忘。为了她们,为了小久,为了这里,什么都是值得的。他无悔无怨。有的人,欠了这里的东西,就该十倍百倍的偿还回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得商量。

    如今回想,为了这场暴风雨,他不知不觉竟然已经筹谋了13年之久。所以两个警察的到来,只会暂时会打乱他个人作为林尽欢的生活,这里的平静永不会破。他今天来这里,有两个目的,他要让自己的灵魂面对着院子的列祖列宗,接受审问。身为母亲的儿子,身为祖母的孙子,身为小久的哥哥,他是否信守诺言,守住院子这一方安宁。

    他忽然站起来,立在祠堂的中央,所有的事情快速地在大脑中翻飞,良久,他睁开了眼睛,松了一口气。

    之后,大踏步走出门,门栓合上,灯影熄灭,寂静祠堂中飞舞的纱帘晃荡了几下后,凝滞在原地,仿佛在阐释的着刚刚的誓言——院子永远都会是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