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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啫啫煲

    进到电梯,贺照群按了负一,裴燃按了一。

    贺照群说车停在地下,裴燃说:“我停在地面。”

    贺照群默默跟着她走出去,穿过医院大厅,绕过喷泉水池,向右拐几十米,到非机动车停放区。

    裴燃长腿跨上自行车,单脚点地,道:“我还刷的你的卡,你没收到账单吗?”

    贺照群说在医院开了免打扰,只有个别号码设置了震动提醒。

    裴燃随口一问,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像个无所事事的浪荡子,慢悠悠绕着贺照群转了几圈,就差没吹几声口哨。

    贺照群好脾气地由着她显摆,问她:“怎么突然想起骑自行车?”

    “每天上山下山的,总得找个代步工具吧。”

    “你以前宁愿走路也不骑车。”

    “所以买之前还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裴燃不太漂亮地刹车,车头歪到一边,贺照群单手帮忙扶稳。

    裴燃一本正经道:“我有点忘了自己到底会不会骑。”

    “……”贺照群沉默半晌,耐心道:“说点我能听懂的。”

    “我印象中自己学过,又不是很确定。”裴燃看起来是认真在疑惑,话说得很曲折,“按理说,如果我会,那就代表我骑过,但如果我骑过,为什么从小到大一点清晰的记忆都没有呢?”

    贺照群探究的眼神停留在裴燃的脸上,好像在分辨她是不是又在开玩笑捉弄他。

    不过就算她是故意捉弄他,贺照群大概也会顺着她。

    过了没多久,他用他那标志性平而直的语调对她说:“你会。”

    裴燃缓缓眨了眨眼睛。

    “最起码小时候会。”贺照群告诉她,“你九岁那年,我教你的。”

    出乎意料的事实。

    裴燃颇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自行车应该也是裴国平教自己的。九岁不是特别小的年纪,关于2003年,她可以完整想起很多事情,包括那年她在省里获钢琴金奖,爷爷肝癌病逝,林雅言第一次失踪离家。

    她花了些时间思索,脑海划过分不清是猜测抑或真实的画面,没有什么收获,最后还是干净利落地放弃。

    懒得想了,最起码她现在骑得还不错,不是吗?

    裴燃的左手随意放在车把上,穿透户外的阳光,显得尤为白皙纤长。

    贺照群嗓音压低,问:“你是不是也忘了这处伤是怎么来的?”

    他突然这么一提,裴燃就有些怀疑起自己记忆的准确性,她摊开手心,模棱两可道:“我摔倒了。”

    贺照群说:“嗯,你学拓海排水渠过弯。”

    “乱讲。”裴燃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被冒犯的猫咪,“自行车怎么过弯?”

    贺照群眼睛里浮起薄薄的笑意:“你莫名其妙的事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

    裴燃克服掉一阵突如其来的心虚,相当平静地为自己辩解:“想不起来,可能是当时摔得太痛,只记得一点点了。”

    又损人不利己地补充:“不过我记得你哭得很厉害,小屁孩儿,眼泪鼻涕一起流。”

    贺照群没有计较她挑衅似的口吻,反倒收敛起神情,直接“嗯”一声,承认了。

    毕竟是他教她骑车。

    他给她做胆,带她往未知处走。

    连累她盲目冒险,又连累她受伤。

    “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明显。”

    贺照群的触碰不逾矩,很轻,又很短暂,像没有形状的灰尘落下。

    令裴燃同时感到心动与难过。

    她想说无所谓,疤痕是事情发生过的证据,反正她也不会随便把手心给别人看。

    最后没说出来,有些别扭地改口说自己好饿,催他快去地下取车,十分钟不见人她就不等了。

    去往骏和楼的路上颇有些坎坷。

    裴燃坚持要自己骑车。贺照群压着最低时速,开一段停一段,等她优哉游哉地跟上来。

    不过没坚持到最后。

    有一段半山坡道实在太考验人,裴燃知难而退,直接摆烂坐在路边休息喝水,等贺照群掉头回来接。

    自行车被放在黑色皮卡后斗,贺照群用弹力带固定住,以免路上颠簸发生剐蹭。

    裴燃上了副驾,迫不及待趴在冷气口,将格纹衬衫褪至肘间,露出打底的细吊带。

    “好热。”裴燃有气无力地抱怨,“春天没个春天样。”

    她皮肤很白,又薄,在太阳底下没有遮挡晒了一会儿,加上运动出汗,脸颊和肩颈透出一种若隐若现的粉,英国梨的甜味变得更浓郁。

    贺照群看了她一眼,没接话,很快收回视线。

    裴燃缓过劲儿来,又咕咚咚灌了半瓶水,翻开包包想找有没有皮筋能把头发扎起来。

    结果翻出来昨天抓到的章鱼哥。

    “差点忘了。”她抿了抿唇角,将下垂眼玩偶挂在原本空荡荡的后视镜上,又将它的脸转向贺照群,模仿海绵宝宝的声音:“欢迎来到比基尼海滩,我的臭脸朋友。”

    贺照群不肯搭理她,打了左转向,嘀嗒嘀嗒,章鱼哥跟着一摇一晃。

    “真冷漠啊,陆地上的人。”

    裴燃迅速放弃角色扮演游戏,梭巡一圈车内空间,捡起一根签字笔,百无聊赖地将头发挽起来。

    贺照群用余光看了她一眼,淡淡提醒道:“后面还有一绺,掉了。”

    裴燃充耳不闻,有样学样也不肯搭理他。不过在下车之前,还是抽开签字笔,将头发重新挽了一遍。

    工作日早午市的骏和楼,客流比想象中要友好,裴燃原以为不用等位,结果一进门,才发现大厅被人包了作婚礼宴席。

    怪不得没人排队。

    吃不成招牌鱿鱼啫啫煲,两人打算到附近随便吃碗粉对付一下,结果还没走出门口,服务员又急急忙忙追上来,问他们介不介意坐婚宴旁边用屏风隔开的偏厅雅座。

    来都来了,倒也不介意,能吃上啫啫煲显然更重要。

    只是这屏风委实简陋了些。

    半透折叠页,上下左右四面不沾,连空间都隔不断。纯粹意思意思,该看不该看的都看得见。

    裴燃本就不饿,三心二意地边吃边瞧热闹。现在进行到敬酒环节,两位新人花枝招展地一桌桌转过来转过去,喝到后面新郎一张脸红得堪比利是封,走位更是飘得没法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