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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月很快就结束了。

    当月底收假回来,正式进入十一月份时,空气中已不知不觉带了几分萧瑟的湿气,冷不丁钻进人的毛孔里,提醒着冬天的临近。

    平虞和的状态又恢复如前,每天花很多的时间学习,花很少的时间乱想,花适当的时间发呆和放空。纪明姜还是一如既往地将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文综三门翻来覆去地背,数学试卷一张接一张做,单词背的是四级书,语文课本一个字一个字看,不放过任何一个虚实词。

    “不存丝毫侥幸。”用脑过度到几乎想吐时,纪明姜握着拳头咬着牙狠狠说。

    当然,失态的样子不能被任何人看到。展现出来的,只能是强大到滴水不漏的纪明姜。这是她的骄傲。

    这天晚上,下第一段晚自习,平虞和拿着杯子到四楼尽头的水台去接水。

    水台人很多,共用三个接水口,大家只能排队等候。平虞和咂咂嘴,刚在一条稍短的队伍后站定,肩膀上就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念河川。

    “干嘛?”平虞和凶巴巴。

    念河川扬了扬手里的杯子,一脸无辜:“接水啊。”

    “要死,你一个五楼的人,怎么跑到四楼来抢占水资源了!”

    念河川嘿嘿笑着,一点也没有帅哥的矜持与自知。他不说话,把杯子别别扭扭夹在手臂里,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袋子:“喏,把这个给纪班长。”

    “这是什么?”平虞和好奇。

    念河川瞪大眼睛凶她:“你管那么多干嘛?给她就好了!”

    平虞和哼了一声,不情愿地接过:“自己给她不就好了。”

    “这不是刚好遇见你了嘛,”念河川满意地拍拍手,把杯子握在手里,又恢复了平时高大挺拔的样子,“你现在帮我的忙,以后有空请你吃好吃的。”

    “谁稀罕。”平虞和嘴上说着,笑意却忍不住在眼角蔓延开。前面一个人打好水,平虞和便把袋子小心装进口袋里,扭开杯盖,听接水口里的水细细流进杯子。

    念河川不说话,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平虞和。等水杯快满了,他才说:“算了,还是提醒你一下吧,今天是纪明姜的生日呢。”

    平虞和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念河川大踏步地跑开,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楼梯口处。

    说起来,纪明姜好像从来没有跟平虞和提过自己生日的事情。平虞和一边想一边慢慢往教室走,想着今天纪明姜似乎确实有些反常,情绪低落,也比以往要更加无保留地埋头学习。

    奇怪。过生日难道不是绝佳的偷懒借口吗?明姜真是魔怔了。

    平虞和无奈地摇摇头,跟着铃声迅速跑回教室。

    第二段是语文晚自习,过了好大一会,语文老师林水生才一身酒气、风尘仆仆地赶来。走进教室,大吼一声:“上课!”颇有一番绿林英雄的气派。

    正常人看到林水生这个名字,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想必是一个文弱书生的形象。正因为如此,每一个第一次看见林水生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愣住,甚至微微张大嘴巴——这是因为,林水生的长相实在太不像一个语文老师了,他甚至长得连老师都不像。

    虽说以貌取人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但连林水生自己都曾经调侃,一行老师一起到外地游玩,到旅店入住时,唯有他一人被前台的小姐拼命打量,并被要求出示身份证。林水生天生长得黑,身高不到一米七却很壮实,满脸横肉,声音洪亮,吼起人来整层楼的学生都要抖三抖。王小波说自己长相丑陋,在林水生面前却也只能甘拜下风。

    不过,林水生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外貌,因为这丝毫不影响他行走江湖。传闻里,林水生擅长音乐,曾经考上音乐学院,却最终选择走进师范,成为一名语文老师;传闻里,林水生感情生活跌宕,数次结婚离婚,现任妻子是他的学生,年龄甚至小于他的大儿子;传闻里,林水生曾经醉心投资,一度把自己的家产投得精光。不过,仅仅是传闻,可信度谁也不敢保证。

    对于平虞和和大多数学生来说,林水生只是一个嗜酒如命、精于世故却偏偏总爱自诩现代李白的理想中年人,一口一个“师傅徒弟”,一口一个“我曾经”。

    平虞和不喜欢听林水生上课,不仅因为她在林水生的课堂里感受不到一丝一毫中华文化的魅力与底蕴,更因为她始终坚信相由心生,她在林水生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一点善意,因此绝不相信他的内心会装有他自称的那么多思考与虔诚。而平虞和,是一个对品性的要求多么严格的人。再说直白些,她看不上林水生。哪怕多听他讲一个字,都是对自身意愿的亵渎与违背。

    班里大部分同学对林水生的态度与平虞和相差无几,再加上语文课在大家眼里本就是不需要认真听讲的课,要想在语文考试中拿高分,必须要长久的积累。在高考的冲刺阶段,与其白费精力去听老师一遍遍朗读课文,还不如多刷几套数学题。因此,每次语文课,绝大多数人都在或偷偷摸摸或正大光明地干着别的事。

    平虞和也不听课,但由于她在班里本就不是特别突出活跃的类型,林水生从来不管她。尔巴斯就不一样了,他成绩不好,性格也不讨喜,所以林水生格外针对他,但凡看见他走神,便要走到他身边呵斥几句;每次检查作业,都首先关注尔巴斯,并次次摆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尔巴斯啊尔巴斯,”这天晚上林水生走进教室,恰好撞见尔巴斯正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于是走过来,“你还想不想高考了?成绩那么差,还不思进取!”

    尔巴斯有错在先,窘迫地低着头,手指不安地在桌子下面搅来搅去。平虞和坐在尔巴斯旁边,有些同情地偷瞄他。

    等林水生终于走开,到讲台上开始他的自说自唱,尔巴斯的纸条便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