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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这个大学我一定要念

    对于绝大部分的八零后来说,生活是安逸幸福的,他们的父母亲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在了自己唯一的孩子身上,但钱小莹是个例外,对她来说,生活像一只在茫茫大海上漂泊不定的小船,没着没落无依无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被一个巨浪打翻,随即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钱小莹的父亲钱广富是个专跑长途的大货车司机,收入支撑着一家人的生活,除了疼老婆,对女儿也很宠爱,每次出差回到家都会带着好吃的好玩的给她,这让她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时光。母亲李玉梅没有工作,每天做做家务打打小麻将,日子过得倒也安逸自在。然而,1995年冬天的一个夜晚,母女俩意外地收到钱广富车祸身亡的消息,对这个家庭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当时12岁的钱小莹只顾哭着要爸爸,还不知道对自己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家里没了经济来源,李玉梅也不出去工作,反而变本加利地玩起麻将,经常很晚才回家,上完一天课的钱小莹常常是回到家后自己现做饭吃,然后再做功课。母女俩的生计也很快变得捉襟见肘,每一次学校收费都让钱小莹犯难,因为她不得不向李玉梅开口要钱,看她甩脸色,有时还会被训斥。后来钱小莹悟出了经验,平时留心李玉梅的神色,如果赶上她高兴,那肯定是打麻将赢钱了,得马上编个理由要钱,十有八九会成功。之后她会把要来的钱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除了要钱,还有更让钱小莹抓狂的,她发现李玉梅经常和一些看上去不三不四的男人交往,有时还把他们领到家里来,渐渐懂事的钱小莹为此没少和李玉梅吵,后来俩人干脆变得像仇人一样互相敌视,经常十天半月不说一句话。

    几年过去了,如今的钱小莹已经无法再忍受这种生活,她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家,逃开李玉梅,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而这已经成为她的梦想。

    在拿到大连外国语学院录取通知书那一刻,钱小莹既兴奋又犯愁,兴奋的是新生活的大门就在自己的眼前了,她几乎能看得到门里边的那一片美好景象,犯愁的是眼下她还缺少打开这扇门的钥匙——一笔入学费。她咨询过,学费杂费加在一起,最少也得一万块钱,对于她这样的家庭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清楚地知道家里是不可能存着这么多钱的,就算多少有一些,李玉梅肯不肯拿出来给自己用也是说不准的。

    从学校出来,钱小莹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在大街上盲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反复盘算怎样才能筹到这一万块决定命运的钱,可直到她想得脑壳都开始疼了仍然毫无头绪,最终她悲观地想,只能回家向李玉梅开口了,不管她给不给,都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跟她要钱了。

    钱小莹家住一幢老式楼房的六层,是个只有三十来平的一居室,家具都是旧的,地板上的红油漆剥落了很多,看上去斑斑驳驳的,一张小木床搭在厨房里,那就是钱小莹睡觉的地方,整个空间显得逼仄而杂乱。

    进门的时候,钱小莹看到妈妈李玉梅正盘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只漠然地瞥了她一眼就把目光又移到电视机上。她的头发有些干粘地披散在肩上,露出前额上几条明显的抬头纹;一双和钱小莹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大而无神,眼角的鱼尾纹细密深刻,给人一种很疲惫的感觉。年轻的时候,她曾是厂里公认的美人,如今韶华已逝,看上去又老又邋遢。

    李玉梅的态度让钱小莹把喉咙里的一个“妈”字又咽了回去。她放下书包,先刷了水槽里的脏碗,然后洗了卫生间塑料盆里所有的脏衣服晾好,又卖力地把地板擦了一遍,直到把所有能看见的活儿都干完了,才心里惴惴不安地把大学录取通知书摆到李玉梅面前的茶几上。

    “要钱?”李玉梅拿起那张纸看一眼又扔回去,顺手从旁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深吸了一口,边吐出烟雾边说:“四年大学读完得七、八万吧?这个学咱上得起吗?”

    “只要第一年的钱解决了就行,我想好了,等上了大学以后,我就去找兼职,打零工,做家教,争取奖学金……反正不用你供我……”钱小莹嚅嗫着。

    “你就是想用,我也是供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