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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蹊跷

    楚神棍才从车厢里露出两条大长腿,两名泼皮和车把式就紧张而机智地悄悄拉开同张瑞之间距离,一脸我和他不太熟的表情。

    再见到楚凡狼狈不堪,抽出铁尺一脸杀气走过来,更是噤若寒蝉。任何小动作也不敢做,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

    嗯,张大公子貌似要被秋后算账了,千万别惹火烧身。

    果然,楚大神棍叉腿而立,把铁尺在掌间旋转如同风轮,厉声喝道:

    “张瑞,你可知罪?”

    张瑞娇生惯养长大,方才被一鞭子抽得魂魄差点飞走,眼下更是连头也不敢抬,诚惶诚恐嗫嚅道:

    “在下,小的……实在不知。”

    “哼,有人告你于光天化日之下,在闹市中抢夺财物,强掳民女。阳武县南区,至少几百人亲眼目睹,难道还想抵赖?”

    “哎呀,冤枉……那燕乙世世代代都是我家的奴隶……”

    一听这话,燕乙狠狠“呸”了一口,骂道:

    “我等奴契被你父亲当众烧毁,恢复了平民身份。现在跑去清河乡问问,乡里个个都知道。狼心狗肺的东西,枉当初一把屎一把尿带大,有一口稀粥都让你先吃。我父亲辛辛苦苦,赚的钱全部贴给你用,建房,置田……”

    张瑞毫无愧色,争执道:

    “你父亲是我家奴隶,赚的钱当然是我的,买的田当然也是我的。你的奴契是烧了,可你父亲的奴契却没有烧……”

    “好啦,好啦,不要争吵。否则,休怪铁尺无情。”

    楚凡打断他们,眼珠子一瞪,指着张瑞道:

    “你这厮说他父亲是你家的奴隶,可有凭证?如果没有的话……呵呵,不巧楚某今天出门匆忙,忘记带绳索捆绑人犯。只好委屈张公子一下,打断双腿防止逃跑,再投进县衙大牢。按照律法,当秋后问斩。哦,现在已经是秋后了,能不能吃到中秋的月饼,全看你自己造化,跟楚某人无关。踏上黄泉路,一生莫回头。勿怪,勿怪……”

    楚大神棍这番话是恐吓,却也不尽是恐吓。

    张瑞如果没凭证,便坐实了抢劫与抢人两项大罪,妥妥的砍头没跑。至于打断他双腿嘛,却与绳索无关,全看前来拘捕人的心情。

    张瑞吓得屁滚尿流,急道:“有凭证,我有凭证……”

    “行,那你站起来说话。”

    张瑞哆哆嗦嗦站直,从怀里小心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发黄纸片,正欲递交楚凡,见燕乙父女围拢,又缩了回去。

    楚凡停下玩弄铁尺,不以为然地摆手道:

    “公人在此,三个旁人见证,难道还怕他抢了不成?你,你,还有赶车的,别蹲着了。”

    诸人站起,张瑞将纸片递给楚凡。

    燕乙紧张得一颗心几乎从腔子里跳出,踮起脚尖伸长了颈子窥视。

    倘若这张奴契是假的,一切休论。

    倘若是真的,父女俩将面临崩溃,生不如死。

    可五六十年前的旧物,当事人统统故去,如何判定?

    楚凡展开纸片,马马虎虎扫了一眼,摇摇头道:“这东西,我看不出真假。”

    张瑞急忙道:

    “自然是真的。前些日子,我从老宅墙缝掏出一个匣子,里面有四张奴契。除了名字不同,其它全一模一样。三个老奴早死了,又无后代。剩下那个,就是燕乙的父亲。”

    燕乙一听,晓得是真的了,顿时面容枯槁。心道,父亲好糊涂迂腐!报恩没错,却不提防一手,把子孙后代给毁了。

    楚凡还是摇摇头,道:

    “楚某只负责缉盗追凶,这勘查考证嘛,实非所长。看来只有把你们押往公堂,由刑名师爷辨别真伪。这件东西至为关键,张瑞,你可要收好了。倘若是假的,你这厮有十颗头颅都会被砍掉,哼……倘若是真的,你就可以带走燕乙父女。听明白没有?那个,那个,燕掌柜……楚某秉公办事,只能如此,休怪。等上了公堂后,你再说清楚吧。”

    一听这话,张瑞面露得色。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好。

    燕乙如五雷轰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燕婉儿赶紧扶住摇摇晃晃的父亲,小嘴一扁,泫然欲啼。

    燕乙在路上把情况告诉了楚凡,对方拍胸脯说帮他父女讨回公道。本以为天上掉下了一个大救星,谁知道还是水中捞月一场空。

    但燕乙明白,这桩事不能怪罪楚白役。事实上,他殴打牛丁救下自己,又掏银子拦马,不辞辛苦出城追凶救下婉儿,已经仁至义尽,不可能做得更好了。怪只怪老天爷瞎了狗眼,不给老实人留下一条活路。

    二十年前张大户烧奴契,有人证,却无物证。因为当时张大户病重得厉害,并未开具一个释放奴隶的凭证。燕乙父亲为奴是人人知道的,一旦这张奴契呈上公堂,便坐实他与婉儿的家生子身份,铁板钉钉翻不了案。

    楚凡照原样把纸片折叠好,递还张瑞,挥舞铁尺催促众人道:“走吧,走吧,休要磨蹭,统统随我回县城……”

    车把式见状,知晓了七、八分情由,准备去调转马车。心里也为张瑞抱愤愤不平,叹道,燕子衔泥空费力。可惜了这十几年的燕记南货铺,可惜了这如花似玉的小闺女……

    燕乙一屁股坐下地,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燕婉儿蹲在父亲身旁,面色苍白,泪眼婆娑地望着楚凡。

    红唇微张,只差轻唤“凡哥哥”了。

    少女的发簪在爬出车厢时刮落,头发披散,羞涩难当。便把一头乌亮秀发编成一根大辫子,拔几根草茎搓成小绳扎好,整齐垂在脑后,堪堪及腰。女儿家到底爱美,又掐了几朵山野小花点缀其上。

    楚凡看呆了,想起一句诗。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但眼下不是欣赏的时候,他飞快地把目光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