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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水土不服

    “那瞎子因为胡诌乱说后来被人打跑了……”花以香哭笑不得,她从来就没信过那些话,命数的事情只有天知道,路却是自己一步一脚走出来的,“再说,我不过一个短工,什么老板娘,你再乱说,小心我没收你的棒子。”

    “呵呵,你是没看见那宣大老板怎么看你的吗,眼珠都快出眶了,”钱白果却是冲她呲牙假笑,反手把棒子藏进后背,振振有词道,“我反正是没有见过只会夸人不会责备人的老板,简直对你赞不绝口,这才几天,陈年老账也拿出来让你算,分明是叫你看看他的家底,换做其他小姑娘刚出村见识少,没准就被这眼皮底下的家财迷了眼……”

    见花以香蹙了眉她话音一转,“当然,咱们是谁,那可是要上京见大场面的人,岂容这他这茶叶贩子惦记。”

    都是一个村出来的,她怎么都不知道钱白果这么能说会道,捧得时候宣大老板,摔得时候成了茶叶贩子,“口才这么溜,你过来卖东西,好教我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偷偷练得嘴皮子。”

    她把账本一甩,转身要从柜台后面出来,被钱白果伸长手按住了肩膀。

    “好香香,你别恼……”钱白果举手投降,哀求放过,“我不说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花以香转眸看了眼内堂方向,又望了望门口,轻声道,“至多两日,我们就辞工离开。”

    怎么也要攒够赁一辆马车的钱,她如何能不感受到宣琥过分热情的照顾呢,连老许都时不时的同她说些有的没的,诸如宣琥早年有过一个妻子,因急病亡故了,也没留下个一子半女,之后宣琥忙于打理月记也不曾再续弦。若撇去说宣琥普通的相貌,才干不错,家底子也厚实,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好男人,在临华府城里也算是排的上名号。

    然而花以香实在无法接纳这比花老爹才小几岁,比自己大了好几轮的男人,更别说她藏在心里的那人,与众人比,宛如珠玉在瓦石间。

    老许为人实诚,见自家老板难得动了一回心思,而花以香却是不为所动,便破例同她说了好些内情,诸如宣琥纳粟入监,今年打算下场,搏个功名,嫁给他作续弦那也是堂堂正正的举人夫人了,这都是外人不知道的事儿,熟料花以香对这个内情一知半解,听的时候也是云里雾里,老许走后,还是小良玉没绷住的开口说了一句:“纳粟入监就是花银子捐一个监生,取得乡试入场资格。只有连童子试都考不过的才会花钱去买……”

    他这几日被花以香逼着在房里练字,临的贴都是市集上买来的,也不知道是经过多少人的手摹仿的傅时的字帖,因为流传甚广早已同原贴差之千万里,即使如此,良玉面上不说心里是开心的,大抵是这份开心所致,他又操着一口稚嫩的童声说道:“有人少颖悟,书过目即成诵,十四夺天下学子魁,有人不惑之年始捐生,非后天之异,天资夺人矣。”

    直教花以香怀疑自己是何等愚拙,连个‘四岁半’的小孩都不如。

    “去看看良玉吧。”

    钱白果眼睛一亮,会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溜达着去了后堂。

    *

    五月的夜,月朗星稀,哪怕入夜了,也有些闷热。

    丰庄茶楼的后院里静悄悄的,院内篱笆圈着种了一片竹子,长势不高,偶有微风起,竹叶沙沙作响,似脚步声落……

    傅小灰回过头时,先从半开的窗望了一眼,还是他之前看时的模样。

    傅时挑灯夜坐,一盏灯,一壶茶,一卷书,一矮榻,夜深人静,颇有一番寒门子弟秉烛遨游四书五经的情态。

    他回身继续在石桌上躺着守夜,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风尘仆仆的暗卫一身黑衣,连头也罩在风斗里,他进门前先扑干净身上的灰尘浊气,再折身去拿放于外室桌上的香炉,檀香了了,满室清幽。

    搁在傅小灰身上,他是绝做不到这般细致的,这暗卫却体察入微,他常年匿于暗中,察看到刚入临华府傅时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他体质同旁人相异,大多数身体不好的人是冬天难熬,怕冷怕寒,傅时却是夏日吃苦,再热也不出汗,外头三伏天他手脚仍是冰凉,厌食又困乏,晚上却睡不着,因事情繁杂又加头痛宿疾困扰。

    接连几日,助眠的香烧起来之后,傅时才能睡两个时辰。

    暗卫将香炉置于傅时榻前的小桌几上,躬身行礼,在得到示意之后,起身行至傅时跟前,取过书桌上的文房四宝,宣纸铺上,执笔写字。

    满满的写了几张宣纸,递于傅时看,他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眸渐渐漫上色彩,浓郁的黑。浅白的唇轻抿成一条线,宣纸无声的散落,眉宇间难得有些狠厉,若有似无。

    暗卫看不真切,也不敢多揣测,默默的将宣纸集拢,揭开香炉,一张张的丢进去,直到燃尽,才盖住。

    最后,取出怀中香囊,倒出一枚极细小的沉香木放入香炉中,再撒上一包粉末。

    连带着包粉末的纸也放进去烧了。

    从他动作的熟练与自然,可以知晓,这行为是惯常所做的。

    暗卫都是自小就被培养的,主人未开口,他们呼吸声都不会被听见,反之,傅时开口问话,他们便以口作答。

    不一会儿室内就恢复了原先的清幽淡香,通晓香料的人才会闻出来,这原来不是檀香,而是沉香。

    “你去休息吧,一切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