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一卷 只因为遥远的你,让我在等待 第十五章 未到死的年纪

    赵崔将手下上报的数据再次浏览了一遍。下午五点至凌晨三点,他阅读了大概有六万字的报告,又来回的翻看了六百多张图片,在连续三包香烟的催化下,将这一切整理在了脑中,随后将这些东西放置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而后,他等待着黎明的阳光出现。报告中几乎找不到什么异常的信息,这些图片也是监控画面中的截图,高清晰,甚至无法再在其中继续深度的深究下去。似乎这一切的调查进入了一种死角,只是这个死角的角度却与众不同。看似牢不可摧的墙壁,总是给赵崔一种已经多次修补的错觉。是错觉吗?还是自己一味探索之后,才能触动而发的灵感。这对于他来说不重要了。

    赵崔并不是死盯一个地方而不放的人。几十年来的刑警生涯,他有着足够的经验,往往就是在死角之中找到意想不到的角度,而后用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姿态,从那个角度注视到本质。只是现在,以往的经验似乎是不怎么实用了。遗漏的东西,定然在自己身边,只是走入墙角的时候,归途都被人堵塞住了。用最后的力气,找回归途,还是保持着最后的想法,死盯着墙角不放?

    前后的困境始终是针对着他。但是他不能恼怒,也不能害怕,情绪可是一种非常微妙的东西,欢喜也好,厌恶也好,都会对其真实想法造成困扰。或许正是这样的一种内心的执著,让赵崔在生活中成为一个令人不解的人。都快退休的赵崔,曾经有过家庭,也曾有过一子,但随着他这种心境的越来越深,终于有一天,他的妻子留下了一封信,带着刚满月的儿子,彻底的离开了赵崔的视线。这样也好,如此之下,他不沾一丝污秽,不染一缕尘迹。

    赵崔的生活很是节俭,他最大的开销便是香烟了。四十多元的中华烟,一个月几乎都花费在上面。起初他抽的是二十三的云烟,但跟其他部门办事时,那二十三的烟就显的蹩脚,再者自己烟瘾也大,总归不能在身上携带几包烟,而后在派送香烟的时候,掏出几个盒子,确认好中华再发放吧。与其这样的复杂,还不如直接装足了中华烟,经过其他部门的时候,也可以省略那些麻烦事了。

    至于其他的爱好,可以从赵崔自己购买的一个白坯房就可以看见。自从妻子带着儿子离开后,他将婚房变卖了,足数的钱都打入了妻子的银行卡内。前妻在得到这笔钱后,只回了两个字:谢谢!其后再无音讯,彷如从未出现过在他的世界一般,填补了一个从未出现的错误一样,抹平这一切的他,之后更为的一无所有。之后,赵崔购买了一幢43平米的单生公寓房,装修都免了,直接一张床,加上一个卫生间,便是这个房间的所有了。这房子内,赵崔的物品一眼就可以看见,除了换洗的衣服和警服外,拖线板,手机充电器,香烟缸,数十条香烟,阳台上的脱洗机,脏兮兮的窗帘,之后便再无其他东西。私人物品少到可怜的一只手就能数清,一直使用的东西几乎都是存放在自己的办公室。

    总之,赵崔为人是失败的,但是作为警察,他是对得起自己这份职业的。至少对得起,他所能接触的所有需要办理的案件。无欲无求的这种人,就是这么固执。

    但是诸多的事情,总会在他得到答案前,被搅乱。几十年来,数十件案件,总是被上头禁止或者压下。赵崔对于这种事情,从未去深究,刑事案件可不光死人这种事。大大小小的刑事案件,牵扯大大小小的人,但终归这些能压下的东西并非能翻起浪潮。压下就压下,快速结案就快速结案,赵崔认为,也许有些东西翻出真想则可能带起更大的后果。无所谓吧。

    但这一次赵崔决定不放手了。因为连续死了两个人,一个四十二岁的中年妇女,在银行取钱的时候,被人从背后用竹签刺入后脑勺,当场死亡。另外一个是高三的学生,十七岁的年纪,班级优秀干部等等,也是被人从后脑勺刺入竹签,当场死亡。前者有监控,后者一无所知。两个人都是未到死的年纪,没有任何该死的理由,无辜,以及两个家庭的惨痛。

    这么多年的警察生涯,即将结束了,现在已经五十九岁了,明年六十岁就可以退休了。但我得到了什么呢?我又证明了什么呢?无论得到,还是证明,似乎活了这大半辈子,最终还是回到起点,最终会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赵崔心里挣扎过了,只是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他,往往这种挣扎片刻就可以摆平。自从赵崔得到上头停止对竹签杀人事件的调查的命令后,他答应了,在办公室沉默了许久。

    昨天赵崔一大早听说学校的杀人事件,他连忙带队,召集了周边一切可用的警力,将近一百多人,浩浩荡荡的入驻了学校。调查展开了,逐一的排查,花费了大半天时间,所能触及案件真实性的范围渐渐减少,正当他们准备努力坚持下去时,上头让他撤退了,口头说是影响不好,其实赵崔在电话那头听到了那边无奈的叹息,也知道一切终结了。

    回到队里后,赵崔自己才组建的调查组强制被解散了,所有设备都被拆走。似乎尊重他的意思一般,他放置文件的柜子没有被翻走,只是被告知这些文件希望他整理下,明天一早会有人过来收拾。赵崔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沉默着并抽着烟,努力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为何这些文件明天才过来收拾呢?原因不能去琢磨了,赵崔才有时间拼命的查看这些东西。

    如果一切都改变了?我又何尝知道是改变了?赵崔这样问着自己,破解迷案的技巧并不能用在这里。这一次追寻的答案似乎并不在这些案情之中,更多的是自己无法知晓的一切,或者已经知晓得一切。一切的一切,如果是一种偶然因素,那就最好了。可其中要是有着一条明显,却无法探求的力量来隐藏呢。那又该去追问什么。每当赵崔把一个案件破获之后,在总结的时候,总是会想着引起这种严重事情的真实本性,如果被扭转又会怎么样。只是这种疑问总会被现实击垮,已定的因总会带着必定的果,只是有一个问题,现实用什么手段来击垮一切的?

    “姑且这称之为命运吧。”刘婷的父亲刘正曾正面回答过赵崔的问题,“无论一切怎么开始,怎么结束,总得有人负责,实在找不到负责人,就把命运这个东西,这个词汇丢出来。一个庞大的命题,总得有虚无缥缈的东西告诉我们可以找到答案,尽管没有正确的解释。”

    “我们可不是唯心主义者啊!”赵崔说。

    “唯物辩证是一切理论的基础,这没问题。不过,我们破了这么多的惨案,看见了这些惨案背后更为悲惨的故事,那些唯物的东西时刻只能坚挺的站在那里。安慰自我的东西,靠着还是自己,这是唯心的一部分。我们只能这样了。”

    “对啊,我们只能这样。”赵崔当时这样说的。

    “所以放下让自己无法相信的事,我们还是有着纯粹的情感来支撑自我的行动。我们在黑暗中找到一丝线索,而后在光芒之中逮捕可怜的人,夹杂了太多的情绪。但只要我们有着目的性,一切的情感支撑的东西,都会成为给自己最好的安慰。”

    刘正的说法,赵崔没办法解释。但是两人谈话不久后,刘正因为包庇了罪犯,脱下了警服。一个一直被丈夫家暴的女子,经过数年的暴打,他们的孩子再也忍受不了这暴行,而杀了这个父亲。母亲为了孩子的未来,两人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用了手段掩盖事实,并且母亲毅然替罪。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刘正知晓一切,却没有拆穿,果断结案。在这个母亲关押后的第二年,事情还是败露了。刘正引咎辞职。

    换做是你,也会这么做吧。这是刘正临走时,对赵崔说的话。

    第二天凌晨五点,上头准时将赵崔手中最后的文件收走了,没有任何留下的话,只有冰冷表情的督查,凝视着赵崔十秒左右,便离开了。

    “周冲!”赵崔出了自己办公室,来到办案区,对着正伏在桌上睡觉得警察喊道。他是赵崔的手下,也是赵崔的徒弟,更曾是赵崔那个临时专案组的成员。

    周冲听到赵崔喊自己,反射性的抬起头,迷糊的寻望了一圈,才发现了已经走在身边的赵崔,问:“老大,怎么了?”

    “你打印下来的影响资料,都给我看了?”赵崔问。

    周冲点点头,他打了个哈欠,将身边的茶杯拿了起来,喝了一口:“按照你的要求打印出的照片都给你了。”

    “六百一十二张照片?”

    “是,就是六百一十二张照片。”

    “发现问题没?”

    周冲摇摇头。

    “对,一点问题都没有。”

    “难道有假?这些可都是指挥中心那边直接调取的硬盘资料啊!”

    “我知道,所以我有点怀疑。”

    “老大,你说,什么问题。”

    “监控画面,从路口传到指挥中心的硬盘,再由硬盘传给我们,而且你用了最高权限,都是最深层未更改的影像资料。这是一种绝无可以更改的资料。”

    “对啊!这没办法更改的资料!”周冲补充着。

    “可为什么,我要什么时间段的监控,就有那个时间段的监控呢?”赵崔问到了正题。

    周冲皱着眉,说道:“是啊,以往我们查一个案子,监控总有缺失的。不像现在这样,总是指哪打哪。而且,老大,你要求我调取的时间,路段都是常常因为机器、线路、主机问题而时常缺失的那些探头。我调取的时候,还在怀疑呢,是不是政府最近修过这些机器的问题,让我这么轻易的找到。”

    “维修过吗?”

    周冲摇摇头,确定的说:“我调取的时候,就怕突然的修理造成时间上的不对称,所以特意打听了这些设备的维护情况。那一大段时间,从未有单位对这些设备维护。”

    “那就证实了我的想法。”

    “有人造假?”

    “不,不是造假,是做真。”

    周冲咧着嘴,不知怎么去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