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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香 春

    谷地现在还不属于金刀盟重地,仅仅是一处风景绝佳,水草丰美的地方。虽处在三山的腹地,左右又有金刀山庄以及强大的祭祀团,强者都是喜欢在高处的,谁又肯甘愿身处谷底,谷地风光再美,终不能进入大人物的视线,久而久之谷地就在大人物的眼皮底下被遗忘了。

    大人物们看不上的地方可不代表没有人会喜欢,在普通人眼中,一处水草丰美土地肥沃的地方,能给他们带来的好处是说都说不完的。谷地被洱山、望海峰和聚云峰守护得铜墙铁壁一般,对于生存本就艰难的普通人而言,他们不在乎进出谷地要翻越洱山,要走几个小时都走不完的崎岖山路,更不在乎谷地里几乎与世隔绝的封闭。他们看中的是谷地里肥沃的土地,还有那没有战火硝烟的平静生活。

    谷地周围的三座山上,常年生活着数以万计,甚至是十万计的人们,不论是一心要成为强者的金刀盟精英,还是守护金刀山庄的侍卫,总是免不了与普通人一样有诸多生活琐事,琐事总要有人打理,打理这些日常琐事的下人,从杂役到侍女,要照顾十多万人的日常所需,这一群人的数量也是相当庞大的。

    这些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下人们,虽然日日月月年年在金刀山庄劳碌,只要做的让大人们满意,就能有幸把一生的时间都奉献给金刀山庄。而实际上他们还算不上是金刀盟的盟众,没有资格自称是金刀盟的人,也正因为他们连金刀盟最普通的盟众都不如,也就注定他们,不可能在金刀山庄拥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

    起初是金刀山庄内一些年事已高,再无力继续山庄里繁重劳作的老年下人,他们早已习惯了有金刀山庄庇护的生活,不想离开金刀山庄,去面对山外那虽繁华,又处处充满纷乱变数的生活。在山庄内虽然依旧清贫,对普通人来说,少一些世事纷争,拥有一个平淡安宁的生活,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年老的下人住进谷地里安享晚年,山庄里的大人们也是默许了的。谷地里出现了第一个长久住户之后,看出谷地的好,并进入谷地的下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些打算在谷地终老的老人,还带来了他们的妻儿子孙。到今天,谷地里几世同堂的住户都不在少数,而且总人口也已近万。

    谷地是他们梦想的家园,谷地里居住的全都是财富极为有限的穷人,因此没有被山庄里的大人们看好的谷地里也就没有像样的路,没有城市里富人居住的高大庭院,只有勉强可以居住,遮风挡雨都不能完全做到的简陋房舍,且都是在谷地里就地取材用石块和木头搭建而成。站在高处俯瞰,那些低矮的一处处房舍,像极了散落在草地上的一朵朵蘑菇。

    谷地里民风纯朴,房前屋后只能见到用树枝石块磊成的鸡舍、鸭架、牲口棚,极少见到有防贼作用的院墙。在许多房舍周边空地上,还有一片一片的庄稼地和菜地,谷地里的道路就是那些田陇一样的羊肠小道,曲曲弯弯的通向每一个有炊烟升起的房舍。

    谷地里没有集市,连商贩都没有,解决一家温饱的粮食、果蔬,谷地的土地都能提供,至于谷地里不能出产的一些日常所需,全都是邻里之间相互帮忙,去洱山外的集市上采购回来。穷人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容易满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四周被三座山团团包围,谷地里的夜晚比谷地外的世界来的也早些。这一点谷地里的居民早已习惯,吃过晚饭就早早休息了,很少有人家不珍惜那点灯油,长时间点着灯。

    夜幕完全笼罩谷地,谷地里也跟着安静下来,只能偶尔听到一两声狗叫。一个淡淡的影子,融在深深的夜色里,乘着一缕很轻的风飘进谷地。速度很快,连那些无聊的狗都没能觉察到有不属于谷地的外人进了谷地。

    那影子对谷地看样子极为熟悉,刻意避开房舍比较多的居住密集区域。谷地里的人们白天要去山庄里干活,所搭建的房舍全都尽可能的距离山庄近些,依托洱山山根,呈扇面形向三面铺开。进入谷地仅仅几百米,房舍就稀稀拉拉没有那么稠密了。

    轻得像一缕烟一样的黑影,没发出太多声响,最后停在距离进入山庄的路口已经有差不多一里路远,在谷地人眼中已经算是很偏远的,一座看外观称得上精致的木屋前。

    木屋里亮着灯,黑影像是在这点灯光的指引下才找到这里的。自窗户缝隙里流淌出来的微弱灯光,黑影似是已看得痴了,好久都不再动一下。木屋里既然点着灯,应该是有人在的,只是站在木屋窗外,丝毫听不到里面有声音传出来。

    这木屋是香春的,香春现在就在木屋里,她从来没有因为油灯亮着会浪费灯油、浪费钱而担心过。每天夜幕降临之后,她心中总会有和木屋外的夜色一样浓重的孤独。所以只要还没有困得睁不开眼,她就会让油灯一直亮着,让自己冷意连连的心得到一丝温暖。

    今天白天这木屋里倒是热闹非常,女人、孩子来了不少,女人都是左邻右舍过来帮忙的,孩子则是来凑热闹的,因为香春十月怀胎在今天上午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人多的时候,木屋里木屋外闹哄哄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随着夜幕降临,来帮忙的邻居陆续离开,木屋又恢复到往昔安静的模样。

    才生完孩子香春很虚弱,不知不觉就谁了过去。现在香春已经是当母亲的人了,睡眠比昨天似也变轻了,没过多久就醒了,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香春知道自己睡的时间不是很长,躺在床上偶尔还能听到从邻居家里传过来的一些响声。随着夜更深,香春能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少,香春心中的孤独在这夜深人静时时候,再一次显得让她心绪不宁的沉重。虚弱的身体可经不起如此大的情绪波动,睡意袭来香春却不想睡,心中的孤单让她觉的委屈,一双水灵灵的眼眸里,渐渐迷离出一层朦胧律动的水色。

    夜更深了,连那些无聊的狗都不再发出叫声,香春心中的委屈也是越来越浓,眼看又要达到无以复加的临界点的关键时刻,香春这时才猛醒,意识到今晚还会和以往经历过的无数次一样,还是只能依靠自己默默地化解,独自承受这一些切。

    深深地吸气,又长长地呼出,即将决堤的眼泪这才勉强的一点一点的缓慢在眼眶内收敛,与以往无数个夜晚一样,轻轻地叹息一声,心情也渐渐的归于表面上的平静。又与以往不同的是,她今天终于有儿子啦,今夜的思念较以往更复杂了一些,也多了一些能够帮助她释缓心中压抑的因素,香春认为是儿子带给她的力量。

    熄灭床头的油灯,无孔不入的夜色顿时涌进木屋,把木屋的角角落落都塞得满满的。夜色遮掩住香春的视线,却无法阻拦香春在感觉到怀里儿子的时候,看到的源自印象深处,那一片憧憬了无数次,在梦里也出现了无数次的,绚烂光明的未来。

    香春住进谷地已经一年有余,在谷地居民中是个有点神秘色彩的另类人物。谷地里不乏手艺人,却没有哪一家有那么多钱请工匠为自己建房子。所以谷地里的房子或大或小都是自家人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忙里抽时间一点一点积攒出来的,有时候一间小房子也要几个月才能完工。而香春居住的两间木屋,却是由山庄里的大人发下来的命令,并且挑的全都是能工巧匠,花费了不少心思才建起来的。虽不至于彰显有多么尊贵的身份地位,但绝对是谷地里唯一的最结实最漂亮,也是最精致的住所。

    木屋建好,木屋里一切全部置办齐备之后,谷地里的人们没有人看到香春是什么时间进入谷地里的,香春就那么突然出现在谷地里的人们面前,理所当然地舒舒服服地住了进去。早上谷地里的人们从自家出来,发现木屋的门窗都开着,才知道谷地里又多了一个叫香春的,白白净净,有模有样,还不满二十岁的年轻女人。

    香春的木屋从来没有见到有男人住进去过,至少谷地的人们从来没有见到过香春的家人或是丈夫,可香春却是在住进谷地后才有的身孕,十月怀胎的日子一到,今天上午顺顺利利地生了个儿子。谷地里住的都是山庄里的下人,凡是与权势稍稍沾点边的人或事,生恐连累自家,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碍于香春带一点神秘色彩的背景,他们是从香春神秘出现在谷地,以及那两间让他们羡慕的木屋看出来香春和他们不一样的,谷地的人们才没有对香春指指点点,不论人前还是背后,香春都没有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