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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秉烛夜谈当时情

    由于大战结束不久,为了恢复生产,清国奉行了与民休养生息的政策,大举放权于地方,故而政务轻简。陆稷离开太后宫,也无甚大事,便带着文聘、康超两人并几个随从出了承天门,去了普昌城的街头游逛一番。

    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断,吆喝声混着敲锣打鼓声不绝于耳,陆稷深深吸了一口街头的市井气息,对众人笑道:“朕自从出了这承天门,便觉一股清流扑面而来,百姓谈笑风生,不似皇宫内那般死气沉沉呀!”

    文聘笑道:“主子只说这宫外谈笑风生,却不知多少人挤破了头要进这承天门。主子是久居深宫,操劳政务,今天偶尔得闲出来一游,自然觉得这下里巴人较阳春白雪更显清流,我等则不同,比如在下,日常事务办完之后,都会在街头逛一番,随意找个落脚的地儿歇上一歇,也就不觉得清流不清流了。”

    陆稷一听,笑道:“你既然这么说,那今天就有劳你请客,带我们去吃一杯酒,顺便尝一尝这市井小民的手艺。”

    文聘听完,大笑道:“主子可算是问对人了,我文聘平生有三好,一好兵书,二好习武,这三好嘛,就是美酒。我在京多年,不清楚什么高官门第,却对这方圆百里有多少酒楼了如指掌,我这就带诸位去尝尝醉仙居的美酒,走!”说完,他便拉着众人直奔醉仙居去。

    来到酒楼,三人顺着酒桌坐了下来,要了一坛酒,让店小二炒几个菜,便在那里闲聊。

    陆稷看着周围的酒客,时而放声大笑、吟诗作对,时而谈古论今、针砭时弊,倒是起了兴趣,问文聘道:“怎么这的酒客都不像是市井小民?”

    文聘顿了顿,小声笑道:“主子有所不知了,这些酒客可不是一般的市井乡民,他们都是些文人墨客,时常聚集此地,或是畅意抒怀,或是谈古论今。”

    陆稷点了点头,却见其中一个面目清秀俊朗,两条锦带裹着发髻、身穿淡蓝色锦袍的男子开口道:“我听说,前些日子,我清廷以被俘的晋军将官的首级祭奠那些已死的军士。”

    众人均点了点头,附和着表示自己也听说过。那男子顿了顿,提高了音量,接着说道:“不是我宁宇妄议时政,而是这清廷所作所为,却是有违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蝼蚁有尺寸之命,两国刀兵,已是生灵涂炭,朝廷不思抚恤生者,减少杀孽,反而将俘兵斩首,喋血成性,枉为我大清生民之榜样啊!”其余的文人墨客一听,先是一怔,接着都纷纷鼓掌。

    康超听了他的言论,有些按捺不住,想要站起来呵斥众人,陆稷一把将他按住,小声说道:“稍安勿躁!”

    “说得好!那阁下以为对于那些死劝不降的将官应当如何处置?”陆稷陡然冒出这一句,一下子打破了众人的七嘴八舌。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到坐在就桌旁的这个身着白色锦袍,头戴白玉冠的青年身上。陆稷丝毫没有羞惭之色,正眼看着那个叫宁宇的书生。

    那书生微笑着打量了一下陆稷,朝他作了作揖,说道:“我看公子这神情服饰,恐怕是经纶事务缠身之人吧。我是闲云散鹤的酒徒,没有官场的包袱,可能有些话难入阁下之耳。但公子既然问了,在下也就献丑了。”接着,他捧起酒杯,以袖掩面,饮了一杯,继续说道:“纵观前朝,天下公祖纪公以德服人,西征成国,三擒其主,劝而不降,故三放之,成主感其仁义,情愿归附。如今天下,之所以大乱,不过是仁义不存、欺瞒横行,当今朝廷要想成为堂堂正正之国,就应该行仁义、仿先贤,对待俘虏应该以诚感化其心,如其不愿,亦可放之,列国闻听,必交赞我国之仁义!”

    看着他娓娓道来,陆稷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听着,康超却是忍不住,破口骂道:“穷书生,满口酸文,你懂什么叫治国,凭你满嘴的仁义道德能赶得走如狼似虎的晋军吗?还不是我家主子……”文聘一看他要说漏嘴,连忙将一碗酒灌到他的嘴里,朝众人笑笑,道:“我这兄弟脾气大,上不得高雅之堂,还请诸位见谅。”

    宁宇公子朝陆稷他们又行了礼,说道:“这位兄弟也有他自己的见解,我也不便说他什么。”

    陆稷看他翩翩公子的模样,倒也是彬彬有礼,心想此人德行仁厚、温文尔雅,自己也不便去驳斥,不然倒显得自己粗野,他既然答了,自己也听了,既然各执己见,那就作罢,也起身行礼道:“我们偶经此处,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暂行告辞了。”说完,便带着众人向大门走去。

    就在他准备跨步离开时,一袭粉纱在他眼前飘然而至,他眼一瞥,是前些天在街头看到的两位姑娘,心里突然涌起一番兴奋,但出于内心的尊严,刻意不去看那位小姐。那小姐也没在意他,径直走进酒楼,娇声喊道:“宁宇表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陆稷虽然并未回头,但听到了后面那些文人墨客的唏嘘声,知道这位小姐的美貌惹来众人对宁宇的羡慕,他的心里却油然而生一股醋意,心下恼怒,疾步走上了街道。康超忍不住回头瞧了瞧,对着陆稷说道:“想不到这个书生说话酸酸的,娘们倒是长得不错!”却被陆稷突然一斥道:“别说了!”

    康超被他一骂,有点懵,看着文聘,耸了耸肩。文聘朝他神秘一笑,又对陆稷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主子手掌天下,连那宁宇都是主子的奴才,还有什么不是主子的。”

    陆稷并不理睬,一头闷气直往承天门去。

    “表哥,你在这做什么呀?”还在醉仙居的那位小姐对着宁宇公子问道。

    宁宇笑道:“刚才有位公子听我针砭时弊后,有些疑问,我便给他一一道来。”

    那位小姐这才反应过来,问道:“是刚刚走出去的那位公子吗?我看他的背影倒有几分熟悉。”小丫鬟也插嘴道:“不错呢,不光小姐看得眼熟,我看的也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宁宇笑道:“既然想不起来,那就别想了,省得伤了神,我们还是回去吧。”说完,起身向众酒客一一行了礼,说道:“在下先行告辞,咱们改日在此地再续情怀。”众酒客只顾看着那位小姐的美貌,只是草草回了礼,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三人离开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