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脚下，抬眼望去满目朝霞。

  岳明山巅的景色日日如此，但方镜池却始终觉得自己从未看够。

  只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山巅日出的景色，恐怕他也只能最后在看上这么一次了吧。

  草鞋上沾了晨露，踩在山石上发出令人不悦的滑音。

  天师与那位不逾矩的草鞋老者一同登上了山顶，望着那江南道总舵主的背影，陷入沉默。

  方镜池洒脱淡然，仍旧注视着云海说道：“他们上山了？”

  昊天师沉声回应：“五千府兵再加上江南道的武林高手数百。”

  “也不知道拼上我这条命，这一役究竟能杀多少人。”方镜池负手而立，喃喃道。

  听到方镜池这句自语，昊天师顿时有些觉得不忿。

  其实他心里早已认定，为了武天会他昊天师可以死，但方镜池却不能死，也不必去死。

  毕竟眼前这人不光是武天会十二位总舵主之一，他更是世间少有的通玄武人。

  人力之外的，方称为玄，通玄者，近神也！

  方镜池似乎略有所感，他轻轻回首望向满头白发的昊天师，轻笑道：“怎么，莫不是事到临头，觉得怕了？”

  平日里喜欢与昊天师针锋相对的杨魁林，此时一反常态的没有落井下石，他只是垂头盯着草鞋的鞋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昊天师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将压抑在肚内的话，说了出来。

  “舵主你乃通玄神人，若是要走，没人能留得下，何必与我们一同赴死。”

  方镜池眼睛微微眯起，冷哼道：“你难道是叫我逃？！”

  伴随着方镜池的哼声，昊天师只觉得一股气劲扑面而来，几乎差点将他压得跪倒。

  盯着草鞋的杨魁林也被这股气劲惊动，他赶忙冲着昊天师摇了摇头，示意让他不要再说下去。

  只可惜，那个平日只是嘴上跟他对着干的昊天师，今日终于连事情也跟他对着干了。

  “舵主你乃通玄神人，我武天会可以没有我昊天道人，可以没有杨魁林，但绝不能没有舵主你这般的人物，武人兴起之事，必不会全功于一役，还请舵主留待有用之身！”

  方镜池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死之后，武天会还有其余十一位舵主，甚至还有龙头，蛇首，凤后等人在，此战的意义昊天你自然知晓，何必还要苦苦相逼。”

  昊天道人还想说些什么，但却直接被方镜池挥手打断，他扭身冲草鞋老者杨魁林说道：“此一役，我等全要死战，恐怕只能让杨老去你给总会给龙头送信了。”

  杨魁林垂首望着草鞋，轻声道：“舵内比我得快的年轻娃娃也有，不妨为我武天会都留些苗子吧。”

  方镜池摇了摇头，他冲杨魁林说道：“此事事关紧要，耽搁不得，只能委屈杨老了。”

  杨魁林嗤笑一声，低声自语道：“苟且一命反倒委屈，这世道奇怪啊，要传什么话？”

  方镜池闭目深深吐纳，而后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

  常年围绕着岳明山的云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气流剥散开来。

  今天朝日的金霞遍洒山野！

  方镜池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的光芒竟比那朝阳更加刺眼，接着他大步朝山下走去，空气中还回荡着他临走时说的两句话。

  第一句：“此战之后，江南舵虽亡名存，属下愚见，时机以至，所谋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