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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血河冥渊

    子时一刻,忘川血红逆流时,曼珠沙瓣抽丝如弦散,魔域铺黑叠暗,浮空荡起阴波,冥岸丛地茎梗上独留血色曼珠,绯红似招魂炼狱引修罗古魄游入忘川,幻九幽万魄,似哀鸿遍野。

  凌苍腥风血气冲天而起,平地扩荡起层层血色烟波。丛莹流珠间氤氲不散,血腥翻涌时惊现吞云之势。突地,轰天动地!

  我骤然睁眼。

  惊醒间,竟平躺于冥地暗丛中!此刻,周围茎梗曼珠盛绽饱裂,狐身正被血气腐骨洗髓。尚未顾得些许疼痛,倒甚为诧异如何且何时昏睡的?我尚记着……刚……明明……好似有遇到与青龙神君相像的身影,且被他正紧捏在怀里。可这眼下,同梦魇一般。熟梦熟真……

  难不成是蜃梦幻境?

  彼时应景一叹!冥魔两地孤幽望不尽,九曲忘川血腥弥漫。本狐骨缝被血气渗浸,血循久久不回心头,且偶歇须臾。顿时,心生三分惧!我本血骨不周,万不能在此多停留!遂暗念唤术,再召雕兽……

  殁地草惊风,凌空一长叫铿若鸣钟,辟毕雕疾幻长翅击空飞落,待我跃身坐稳并盘旋而上。天似穹庐俯空下望,惊叹不已!万里红河川流不息,魔域绵山暗脉峻茂,冥地古木囚林参天。难怪六界吟哦:冥魔域地夹忘川,川在虚无缥缈间,血河澹澹魂不渡,曼珠粒粒沙华弦。

  此般,人云亦我云也。

  后逆水行千径,雕兽双翼斜翔狭入似忘河源渊,峭壁横生拏云攫石,断岩对峙夹血河。辟毕雕高飞于仞岩血河渊谷上空,盘旋于怪石嵯峨崖缝间。我跪在雕兽羽背,下视再望瞠目结舌……

  竟是,血冥河渊!

  魔域有渊血冥之源。既魔域又为冥地,魔之断域,冥之禁地,即冥渊。上古五神帝大战,蚩尤帝神殒,独掌劈渊尽血成河,以邪火焚心为炼狱附渊下无尽山岩。万年血练,山岩狱火噬血焚骨,即生灵灭。

  眼下!

  冥渊崖下无尽山岩狱火突横,烈火汹汹猛破崖渊,向我而来!熯天炽地的狱火犹如岩浆,邪沾冥河血气冲天焚空。亏辟毕雕生若鹰鼻鹞眼,斜翅羽急避如疾风,狱火灼空下入血冥河中。

  山岩狱火未得血腥,更欲狂怒嚣嗔。忽山石拔地堪比拏云攫石之势,冥渊七荡出靡音,九震欲聋!我双手压耳亦难掩靡音鼎沸,彼时五感交错,心神不宁。断崖碎裂间,乱石飞于空。辟毕雕宽身长翅,被碎石撞的猛烈,恐难护的我周全欲翔出冥渊——

  登时,头顶一块巨石落下!

  我仰头一瞬瞠目直视,巨石急坠势如破竹。本欲翻身躲避,却恐身下雕兽无妄遭难。我迎身奋起,悬空踏气抵石。本狐三百年把素持斋,也它奶奶修为不昌,难抵冥渊巨壁压顶。辟毕雕于乱石缝隙中盘旋,每每被飞石砸伤,哀鸣三声不肯离去。危矣,如此下去,终难逃被巨石压入狱火之命数。

  恐葬身冥渊!

  倾然,忽得一股霸道磅礴之力从背后撑我一掌,几脉修为直入心髓,聚于双臂。我欲催力待发间,眼前巨石突砰然爆裂,碎石俱焚。我劲拳双臂渐渐散力,直愣愣呆望眼前漫空乱石星火,浮空伶仃独思间,云衫飞舞。倏地,水若绵散之力瞬势将我腾身飞摔在辟毕雕正巧斜飞而过羽背上……

  谁?

  是谁?救了我……

  少顷辟毕雕斜飞出血河冥渊,浮空血色转暗再入墨。我踉跄爬起向身后望去,冥渊已遥之千里。是谁在冥渊?风疾去矣三万里,魔域暗山坳血河没。转眼忘川,子时已过。忘水无声惜细流,云阴照水情痴柔。曼珠沙华早枯萎湮没,忘川萃澄澄碧玉色照旧。

  再过忘川,便是我冥界囚林。

  汨囚林菁树枝叉纵横,一向不喜日月光辉,白日里遮日光,黑夜里遮月光。辟毕雕伤痛飞走,我落了密林之上,向北呆望好一阵子。如梦似幻般,若非雕兽伤痛难忍将我放落于此,我真觉又是蜃梦幻境。皓月当空,月光似水,我扯了张白狐皮披身上,又呆望了好一阵子。

  林子夜色清寒,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踩着菁树重枝厚蔓双脚有些发寒,后知后觉紧搓着手回神,方察冻脚非手……颔首低头去,月华天水洗净黯淡紫辉菁树茂叶,晶莹剔透,早已积露凝霜。

  咯吱——

  咯——吱——

  数十手臂般粗壮的雾冰枝杆齐折,脚歪踩斜,踏空直跌落入林。惊慌失色间,我将身上白狐皮扔空抛去,碎琼乱羽间凝成一长狐白尾,转瞬圈在身周,生怕摔地吃痛。然片刻,本狐长白毛尾巴竟自个收了回去,再怎也伸不出?

  尾骨处,拔凉拔凉!

  我仰面朝天紧闭双眼,恭等落定摔个痛中思痛。忽而,漫天飘叶骤停,空气弱如凝脂。露浓霜瘦薄叶障目间,本狐单臂勾落在滑肤肩颈前,鼻尖触碰衣领处巧闻杏酒清凉后,稳稳落入长影怀中。天旋地转间,睁眼又是……青龙神君?

  又是他!

  此番……情境,瞅着与足月前着实有些眼熟。只不过当下滴酒未沾,触目皆是格外清晰。天晓得,汨囚林怎一而再沦为本狐烂花泛水之地。我勾着青龙脖根的手臂瑟瑟缩回,深明大义地夸赞道:“青龙神君好身法!”

  青龙神君定然,勾魂摄魄地瞅了我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