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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知子换掉满是血迹的衣服,拿着背包就去了「羊」存放物品的小库房。

  小库房里吊着昏昏暗暗的灯泡,本应该值守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少女纤瘦的身影在摆满东西的货架之间出现又消失,最后走向了放药品的角落。

  知子拉开背包拉链,把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架子上。她个子不够高,最上层的架子需要踮起脚才能险险够到。

  身后突然出现另一个人的气息的时候,她的身体稍稍摇晃了一下,就被扶住了肩膀。

  知子站稳了,转身看向他,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轻声和他打招呼,“藤吉君。”

  高大的货架遮挡之下,些微昏暗的光线落在地板上,光影勾勒出枝条似的触手,沿着藤吉的脚踝一路朝上攀爬着。

  藤吉的眼睛是棕色的,棕色的眼珠里闪烁着粘腻的、不明意义的浅光。他压在知子肩上的手不自然地摩挲着知子的肩膀。

  知子抬起手,压在他的肩部礼貌地推开了他。肩上的手这才退开了,像是留恋着一样虚握了两下。

  知子后退,退到了安全距离以外。

  藤吉张了张嘴,堪堪称得上是清秀的脸庞诡异地流露出一种迷恋来,显得格外恶心。

  “……我来帮你吧。”

  知子没有拒绝,在他帮忙把东西放上架子以后,轻声道了谢,转身便离开了。

  隐没在黑暗里的巨大怪物跟了上来,软趴趴的瘫成一团,在地上拖拽出无人可见的痕迹。

  知子是荒霸吐的伴生,也是以「扭曲的爱意」为食的魔女。她的异能力「将杀意转化为爱意」,是完全被动的。

  操纵他人情感,将杀意全都扭曲为「爱」。这「爱意」,正为她提供着生存下去的能量。

  不过,知子一向对人类的爱意没有兴趣,她生活的目标仅仅只是呆在哥哥身边。

  这副身体和荒霸吐之间的联系并没有断开,只要兄长还活着,她就永远能以一具病殃殃的身体活下去。

  但是想要变成鲜活的生命,想要有健康起来的身体,就必须要去招惹人类,要有扭曲的「爱」。

  对于知子来说,人类这种生物,应付起来太麻烦了。

  所以她更喜欢病殃殃的身体,就算像是早几年那样的,走两步就会喘起来,吹下风就会着凉的身体也完全没关系。

  藤吉的出现很让知子意外。

  知子一直觉得,就这样活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兄长不会抛下她。

  但是她一直生病,一直生病,消耗的资源像个无底洞一样,哥哥也不肯抛下她。

  「羊」也没有办法抛下中原中也,抛下一个强有力的异能力者。

  哥哥总是对她说——

  「一切都会有办法的,让哥哥来解决就好了。」

  「知子不是负累,知子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亲人。」

  「知子要努力活下来。」

  她和哥哥不一样,她不想要融入人类的社会。

  因此无论「羊」的其他人是怎样说的,说她拖累了哥哥,说她没有价值,说她应该死掉。

  她都只会记得,哥哥告诉自己,「知子要努力活下去」。

  但是人类的恶意是有顶峰的。

  因为兄长总是为她看病的事情奔波,不肯花费更多的心思在其他事情上。

  他们觉得,「资源被浪费了」。

  所以藤吉是被推举出来杀她的人。

  「杀意扭曲为爱意」。

  藤吉没有下手,他开始用那种格外恶心的目光注视着知子的存在。

  一直躺在病床上的少女,身体也由此为节点开始好转。

  那种目光开始变得越来越常见,像是附骨之疽一样摆脱不掉。

  知子本来准备处理掉他,因为觉得麻烦,没兴趣应付他,放任不管的话,也总会出事情。

  但是哥哥很开心。

  他带着自己走出房间,带着自己去游戏厅,带着自己坐在房顶看月亮,带着自己去商场买裙子。

  知子不觉得他麻烦,不觉得他的高兴像是「枷锁」。

  她开始想,好像应付一个人类也不是很麻烦,要不然就这样吧?

  但是这是知子一个人的秘密,知子绝不希望兄长知道。

  她不想成为兄长的枷锁。

  所以她暗无声息地放任了藤吉的存在。

  然后,从某一天起,「由爱而生」的怪物便出现了。

  正是五条悟口中的「咒灵」,或许称之为诅咒更为恰当一些。

  诅咒会吸收「扭曲的爱意」作为供其生长的养料。

  所以,知子本来都做好了准备,等到藤吉的爱意无法自我压抑的时候,就将他杀掉,换下一个工具人。

  但是诅咒的出现让藤吉的使用年限变得无限长久了起来。

  它方便了知子不爱麻烦的性格,所以知子继续放任了它的存在。

  五条悟说,自己是祓除诅咒的咒术师。

  知子觉得没什么意义,他祓除掉这诅咒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只要中原知子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扭曲地爱上她,总会有新生的诅咒。

  但她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至少这副身体所有的运转机制,都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只是偶尔发生在她身上的「病」,不会好转也不会让她死掉的「病」,无法用现代医学的观点来解释罢了。

  所以她准备应付一下五条悟,但现在更重要的是,要让这些想要趴在兄长身上吸血的人类,全都去死。

  知子在简陋的小厨房给自己做了一份晚饭,便回了房间。

  她打开灯,把饭菜放在桌上,捣鼓了两下从黑市带回来的简陋窃听设备,打开了播放键。

  劣质耳机里传来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响和模糊不清的对话,知子垂着眼眸,表情安静地吃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