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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7章 飞蛾不悔,我亦不悔(大结局 下)

    看到她出来,秦觉笑了笑,眼神锐利又温柔:“听说我们大小姐被吓着了,我让厨房做了汤,送来给大小姐压压惊。”

    盛知夏在心底冷笑,果然,秦觉什么都知道。

    她把浴袍的带子系紧,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汤,没好气道:“我不喝,拿走。”

    “我要休息一会儿,三哥你先出去吧。”她拿毛巾擦着头发,南方湿热,她浑身都不舒服,房间里点着驱蚊香,南方连蚊子都比锦城狠毒,冬天都要出来咬人。

    秦觉只是笑,也不走,继续靠在那抽烟:“生气了?刚才在后院没打够吗?要不,我让你揍几拳?”

    盛知夏一听,恼火地转头瞪他:“三哥,你故意的对不对?你早上才说会保护我,会宠着我,一回到东茂村,你就让他们欺负我,不拿我当回事儿!我是爸爸的女儿,为什么他们不尊重我!还是说整个东茂村的人,只听你和我爸爸的话,却当我是外人?”

    她在兴师问罪,她只能兴师问罪,想要问个明白,再得到秦觉的承诺。

    秦觉终于起身,走到她面前来,还是笑着的,语气诚恳地揶揄道:“小狐狸,你现在真像只发威的小猫,张牙舞爪的。他们敢不尊重你吗?大小姐,你现在出去问问,出去走一圈看看,还有人敢不把我们大小姐放在眼里,他们大概是活腻了吧?”

    盛知夏别开头不看他:“三哥是在笑话我发疯吗?我不过就是教训了他们一下,要是有枪,我刚才当场就把他们毙了!尤其是那个秦二,他根本就是看不起我,拉拉扯扯的想控制我!他死了没有?”

    她的声音天真无邪,语气也丝毫不以为然,天真和疯狂在她一个人的身上糅合。

    秦觉听罢,伸出手,递给她一样东西:“拿去。”

    盛知夏低头一看,差点懵了——秦觉真给了她一把枪。

    这个男人真是个疯子!

    他没有道德,不讲虚的,让她在暴力的路上越走越远。

    “真有枪?”盛知夏扯开唇角,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很兴奋,从秦觉的手上接过了那把枪,猝不及防地将枪指向了秦觉的头——

    “当心点儿。”秦觉握住了她的手腕,极为熟练地避开了她的枪口,笑着将她连人带枪控制在他怀中,邪肆地说:“来,我教你怎么开枪,这把枪很小巧玲珑,适合你。”

    盛知夏就这样任由他圈着,她的手被他握着,瞄准了好几个地方,但秦觉迟迟不肯开枪,她急了:“哎呀,这枪能不能开呀?三哥!”

    秦觉笑了:“老宅不能开枪,这是秦帮的规矩,义母还在休息呢,惊吓到她也不好。你想练习的话,跟我去村里的靶场。”

    “靶场在哪儿呀?快带我去!”盛知夏说着就要拽他出门。

    秦觉扫了一眼她的睡袍:“换件衣服。现在这样穿像什么话?以后,睡袍只许穿给我看。”

    盛知夏撇撇嘴:“才不要呢,也不给你看!”

    她说得强硬,却又娇羞不已,拿了衣服进洗手间去换,不许他窥探到一丝春光。

    秦觉吸了口烟,眼底有墨色的光,无论他怎样压抑身体和情感,也摆脱不了对她的占有欲和浮想联翩。

    只是明天要祭祖,他要负责的东西太多,不能纵情声色,只能一口口抽着烟冷静。

    半个小时后,盛知夏被秦觉牵着跳下山地车,这里居然是个海边的靶场。

    三面环山一面水,东茂村的东边就是水域,一望无际。

    靶场建在沙滩上,很空旷,有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在搬运打靶用的枪支和子弹。

    秦觉耐心地陪盛知夏拆解了枪支,一点点帮弄清楚了构造,还手把手地教她射击,他的枪法很准,但盛知夏是第一次摸枪,一直练习了很久,也没有一发子弹是独立射击且击中靶子的,除非有秦觉在。

    秦觉哈哈大笑:“今天的练习就到这里吧,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再练下去,你的手就要废了,明天祭祖,小心连香都拿不稳。”

    “哼,我才不管呢!我不信我一枪都打不中!三哥你故意欺负我!”盛知夏气得把枪扔了,她的手腕确实很痛。

    这时,她不得不承认,术业有专攻,她是个无可挑剔的舞蹈家、出色的珠宝设计师,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有吃过什么苦头,舞蹈和设计都是耳濡目染,积累到今天才有所成就。

    可是,让她在短短的一天时间内学会实弹射击,并且精准地击中敌人的心脏……她没有这样的天赋。

    快意恩仇,一枪毙命,那是别人的能耐,不是她的。

    “好了,小狐狸,差不多得了,今天你学会了开枪,知道了枪的内部构造,已经收获不小了。”秦觉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我得过去祠堂那边看看他们准备得怎么样,走,回去吧。”

    盛知夏偏不走:“我不回去,我想留下来看日落,玩沙子。”

    她揉着自己的手腕,噘着嘴,一点都不配合。

    秦觉以为她是不服,也没勉强她,对那几个孩子道:“你们陪大小姐说说话,两个小时后送她回来。阿易,交给你了。”

    “好的,三哥,交给我吧!”个子最高的小孩干脆地答应。

    盛知夏坐在沙滩上,白皙的脸上都晒红了,她也不管,仰头看秦觉:“为什么两个小时后?”

    秦觉揉了揉她的头发,叹了口气:“两个小时后开饭,义父会向全村正式介绍你,明白了吗?”

    盛知夏“哦”了一声,继续玩沙子。

    她明白了,今天是傅瑜和她第一次跟村民们打招呼,明天是秦家的祭祖拜神的大日子,傅瑜和她将会走进秦家的祠堂,也需要村民们做个见证。

    秦福生在里面关了近二十年,东茂村的实际掌权人分明是秦觉,所以无论祭祖还是全村聚会,都少不了他的安排。

    “乖啊,这些孩子都是村子里长大的,有什么想要的和他们说。”秦觉又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等秦觉一走,那几个孩子巴巴地在盛知夏面前坐下来,等她说话。

    盛知夏数了数,一共六个。

    年龄大概在十岁到十五岁之间的男孩,一个个稚气未脱,南省常见的长相。

    盛知夏问他们:“村子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统一了口径,指了指山与水连接处的小树林:“猪好玩!”

    “猪?”盛知夏不解,难道东茂村还有野猪吗?

    “我们带你去,可好玩了!”孩子们兴冲冲地跑在前头。

    盛知夏跟上去,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小树林里,越深入,越能闻到异味,除了海水的咸腥味,还有动物粪便的味道……

    盛知夏警惕起来,她不得不想到茅草屋里的外公,顿时一丝笑意都没了,又是什么可怕的畜生行径?

    可是,这些孩子的脸上分明都是开心的,仿佛正在去往动物园的路上。

    越来越近,盛知夏发现这里是个养殖场,应该是供应东茂村的日常肉类的地方,养殖了鸡鸭鹅,牛、羊……也确实有猪。

    她听见了猪的哼哼声。

    可是,养殖场有什么好玩的?这群孩子这么没见过世面?迫不及待把猪介绍给她看?

    等到了猪圈的位置,那个叫阿易的兴奋地拉着她:“大小姐,你快看那些猪!可好玩儿了!哈哈哈!”

    养殖场有搭好的棚子,棚子里分了不同牲畜的养殖区域,猪圈在最隐蔽的方位。

    她朝猪圈里一看,几只硕大的肥猪在哼哼唧唧地吃着东西,养得真是好,肥头大耳,走路身上的肉都在晃动,身边还有几只小猪仔,看个头是做烤乳猪的好材料……

    这几个孩子是打算让她来挑烤乳猪的小猪仔?因此觉得有趣?盛知夏依然不解。

    阿易拉了拉她的衣服:“哈哈,大小姐,你看错了,不是那几只猪,是里面的那几只!她们才好玩儿呢!”

    盛知夏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又是一瞬的呆滞,心脏都停了一拍——

    在猪圈的最里层,只隔了一道铁栅栏,她看到里面蜷缩着……人。

    应该都是女人,衣衫不整,看得出明显的女性特征,白花花地袒着,头发都很长,乱蓬蓬地披散下来。

    里面的女人不少,听见他们说话,她们隔着铁栅栏朝盛知夏看过来,有一两个更是上前来疯狂地摇着铁栅栏,企图说话,但话说不出来,只能听见她们的破败嗓子里徒劳地发出“啊啊啊啊”的喊声。

    “不许叫!闹什么!”那个叫阿易的小孩恶狠狠地冲铁栅栏的方向叫道:“再叫我把门打开了!你们是想喂猪吗!”

    他的威胁很管用,那两个摇着铁栅栏的女人一听纷纷后退,瑟缩着退了回去。

    “哈哈哈,她们怕了!她们怕了!”几个小孩子在起哄,显然有什么他们才懂的梗,比如“喂猪”。

    那个叫阿易的小孩很想让盛知夏体会他们的快乐,贴心地解释道:“大小姐,这群女人都是外面抓回来的,村子里的男人们喜欢过来找她们,给点吃的就可以玩了。她们不能说话,要是反抗太过分,就会被丢出来喂猪。嘻嘻,猪什么都吃,把人绑了,猪要是饿极了也会吃。”

    阿易是笑着说的,嘻嘻哈哈,一群孩子都在笑,好像喂猪和玩是一件同等快乐的事,他们丝毫没觉得不妥。

    除非是村里的大人们都这样行事,否则孩子们为什么觉得理所当然?

    女人,外面抓回来的,成为玩物的女人们……

    “哦,原来是这样……”盛知夏盯着铁栅栏里面,笑着回应了一句。

    “啊——啊——”这时,铁栅栏里的一个女人听见了她的声音,忽然疯了似的上前抓住了铁栅栏,大力地拍打、摇晃,拼了命地想要挣破牢笼似的。

    她的头发披散,衣衫褴褛,显然也被弄成了哑巴,可她的眼睛如此熟悉,盛知夏猝不及防地辨认出这个女人是……

    楚琪!楚一关的女儿,楚媛曾经以为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楚琪!

    此前陆维新收购了楚一关的珠宝公司,后来又得知楚一关的医药公司也出了问题,很多人在找他的麻烦。楚一关却像是凭空失踪了,一点都消息都没有,众人纷纷猜测他是不是带着妻子刘瑞芳和女儿楚琪跑了,却没想到……楚琪居然在东茂村!

    与世隔绝的南边小村子,被关在猪圈里沦为了玩、物。

    哪怕盛知夏再不齿楚一关的行径,可他们罪不至此!

    楚琪在这里,楚一关和刘瑞芳呢?他们还活着吗?

    曾经,站在楚媛和傅瑜的角度,觉得楚一关残忍,不顾前妻和亲生女儿的生死,强迫楚媛出卖身体换取豪门的青睐。

    现在,盛知夏只能在心底冷笑,楚一关固然可恶,又自私又卑劣,可楚媛不是他亲生的,傅瑜一直在利用楚一关,好保住秦福生的骨肉,她应该从来没有爱过楚一关,结婚估计也是迫不得已,为了活下去吧。

    仔细想想,楚一关和傅瑜,全员恶人。

    楚一关是奸商,傅瑜是白莲花,而楚家惹上的秦帮却是魔鬼。

    不必再去想楚一关去哪里了,以秦福生的手段,得知妻女被楚一关欺负,傅瑜要是再吹吹枕边风,楚一关的下场绝对凄惨,可能已经没命了吧。

    “啊——啊——啊——”楚琪还在摇着铁栅栏,眼睛都好像充血了,拼命地瞪着盛知夏,她认得楚媛的声音,她是在恨着还是求救,无法分辨。

    “舌头都没了,还这么吵!真是烦死了!看我不给你点教训!”那个叫阿易的小孩气急,十几岁的少年想在盛知夏面前涨涨威风,愤怒地准备开门去拖楚琪。

    “算了,跟猪有什么好计较的。除了这个猪圈,还有什么好玩的吗?”盛知夏别开眼,不再去和楚琪对视,她无力去面对这样的惨烈,只好岔开话题,轻描淡写地假装不在意。

    “其它的东西都不如猪好玩了。反正三哥说了,猪圈是最干净的地方。”阿易依旧笑嘻嘻。

    “为什么猪圈是最干净的地方?”盛知夏不解。

    “猪什么都吃啊,不管丢给它们什么,活的还是死的,骨头还是草根,它们不挑,全都吃得干干净净。”阿易笑着解释,本地口音很重,为了让她听懂,用的是蹩脚的官话。

    盛知夏明白了,这些养了很久的老肥猪,养得这样好,不是因为别的,只因它们的食物很充足。秦帮轻易无法销毁的一些东西,比如,敌人的骨头,新鲜的尸体……都可以通过这些猪来解决。

    猪是杂食动物,无论给它们什么,它们从来不挑,吃下去,当做食物消化掉。

    被吞下去的一切,彻底消失干净,里面那些隔着铁栅栏的女人们肯定目睹过可怕的种种画面,因此才会害怕铁栅栏被打开,害怕她们也变成类似的猪的食物,从生到死痛苦且不留痕迹。

    秦帮这群恶心的魔鬼,东茂村这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恶心村子!

    为什么人可以恶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连孩子也要被荼毒,觉得他们眼前的一切恶意都是正常的?还笑嘻嘻地帮着大人去看守养殖场,帮着吓唬那些不听话的“猪”们。

    “听起来很有趣。”盛知夏笑了笑,给了阿易回应,又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平时就负责看守猪圈和靶场吗?”

    “我们在村子里帮帮忙,猪圈和靶场都是三哥给我们的任务,我们当然要做好!”阿易很自豪地拍了拍胸脯:“大小姐有什么吩咐都可以找我!”

    “阿易,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刚才打靶那些弹药也需要你们搬运?我现在还可以练练手吗?”盛知夏问道,她有太多的愤恨无法排解,更想去摸一摸整个东茂村还藏着什么秘密武装。

    “没问题!大小姐,你跟我来!我再带你去看看村子里的弹药库!”阿易非常热情,对她一点防备都没有,毕竟是秦老大的女儿,谁会怀疑她的动机呢。

    “好啊,总算没有那么无聊了。”盛知夏雀跃,跟着阿易离开了猪圈。

    她不敢回头看,也不去理会楚琪在“猪圈”里冲她徒劳地吼,但盛知夏的心里如此疼痛,她根本不恨楚琪,和楚琪没什么恩怨,楚琪所有小女孩般的小伎俩都只是没家教而已——罪不至此。

    这些被关在猪圈里的女人们,应该每一个都罪不至此!

    无论从前是怎样的背景,得罪了秦帮,或者只是被秦帮的人看上,就换来了一辈子的痛楚,到死都不见天日,死了也无人知晓。

    这人间炼狱!

    “大小姐,这个小小的弹药库,够你打几年的靶了,但是三哥说了,怕你的手疼,还是悠着点。”阿易领着盛知夏去了靠近村子里的一处吊脚楼。

    南方潮湿,建筑物都是吊脚楼的风格,弹药库自然更需要防潮防火,盖在这个离村子稍远,离海边稍近的地方,也算合适。

    “厉害了,武器真不少啊。”盛知夏清点着库房里的种种装备,秦帮显然有备而来,里面的枪支弹药都很充足。要是有外敌来犯,这些孩子恐怕都能拿起枪来扫射,有谁会防备一些孩子呢?

    这就是整个东茂村的可怕之处。

    “都是些什么,给我介绍介绍,哪种枪我可以试试?”盛知夏一边看,一边请阿易来介绍。

    阿易很热情,一一都跟她介绍了,越说越兴奋,说到开心的地方,还拿了枪来,或者叫他的那些更年幼的小弟去演练:“来,让大小姐看看,你是不是枪法很准,兄弟们,现在是展现你们的能力的时候了!”

    “哈哈,你们真厉害,怎么都会开枪啊?枪法都还挺准的。”盛知夏笑着问道,这些孩子的年纪真小,换做是她连枪都拿不稳,他们却能十发九中。

    “我们这里连小孩都会开枪,防止有陌生人闯进来,我们必须要练好枪法,保护东茂村。”阿易一脸理所当然。

    盛知夏旁敲侧击:“为什么要防止陌生人闯进来?”

    阿易的脸色有点变了,道:“因为他们来了,爸爸妈妈就会被抓起来,我们全家就会被饿死,也可能会被活活打死、喂猪,三哥说了,不许陌生人进村,那些猪也不能活着走出东茂村……”

    “为什么不好好读书走出去?外面的世界很不一样,比这里有趣多了。”盛知夏问道。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沉默了下来。

    阿易毕竟是孩子王,听了这个问题笑了笑:“大小姐,外面的世界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爸妈说了,读书是没用的,也不挣钱,我初中都没毕业,出去累死累活也只能挣几个辛苦钱,呆在东茂村里,挣钱容易多了,这份工作我能做得很好!饿不死!”

    阿易说话的时候是自豪且骄傲的,他就是笃定他的工作最好,什么读书不读书,他才不在意。

    盛知夏眯起眼,什么了不起的工作,不过是帮着秦帮杀人放火,她也越发确定,这个东茂村的男女老幼恐怕都会开枪,要万分小心谨慎才行。

    摸过了几样武器,都是些她无法在短期内上手的东西,她只好都放下了,最后在武器库的最角落里发现了一样趁手的——手榴弹。

    拉开保险栓,一切都会被炸毁,这个武器库也会被毁掉。

    要是她在其他场合拉响了这个手榴弹,是不是那些恨着的一切肮脏面孔都会化为废墟,废墟之下埋葬的将会是……秦家的祠堂。

    “大小姐,两个小时过去了,我们要回去吃饭了!”阿易锁上了武器库的门,并没有发现她顺手捞走了一件什么。

    海风吹来咸腥的味道,盛知夏眯起眼,眺望着已经沉下去的海平线,天已经完全黑了,整个东茂村更显得阴森森,尤其是海边“猪圈”的方向。

    盛知夏问阿易:“为什么没有渔民?这不是海吗?”

    阿易不以为然:“哈哈,我们村子的海太贫瘠了,我爸爸说老天爷不眷顾,靠海获吃不饱饭,不如秦叔安排的生计挣钱!”

    秦福生的拥护者,根深蒂固地宣扬他的想法,“秦叔安排的生计”,呵呵,盛知夏不问也明白是什么……贫瘠的渔村,还能靠什么去发家致富,不过是些涉及毒的东西,家家户户都心知肚明,连小孩子都会做的“工作”,就是毒的制作过程。

    这样挣钱,确实容易。

    但也彻底泯灭了人性,从小孩子开始,将整个东茂村推向了另一个极端,它必须被净化被救赎。

    “我们每天都要在海边巡逻,我和阿武是早上。”阿易依旧笑嘻嘻的,根本没发现盛知夏的异常。

    “巡逻?为什么?你不是说外面的人进不来吗?”盛知夏不解。

    “万一有不知死活的人误入呢?我们肯定第一时间突突了他们,再把他们拖去喂猪!这就是我们六个人的任务!”阿易比了个开枪的手势,他的身上其实也挂着一把枪,这是小小巡逻队队长的特权。

    其余的孩子们也哈哈笑了起来,行了个蹩脚的军礼,一个接一个朝着前方跑去。

    都是太年轻的孩子们,笑脸也还算纯真,连他们自己也没见过东茂村以外的世界,还不知道人世间的美好,就已经深陷泥淖和污黑。

    “外面的人进不来,你们也不出去?”盛知夏又问。

    “哈哈哈,我们也没打算活着出去呀!东茂村就很好了,想要什么让人买回来,有钱什么都能买到!我爸妈说了,千万不能出去给秦叔添乱!大小姐,你也要小心啊,外面太危险,连秦叔都被抓过,外面的人不讲道理!”阿易说着说着,很关切盛知夏的未来。

    “对了,大小姐,我们村子里的通讯和外面是断开的,为了防止有人告密,三哥说了,谁想告密,马上就会通知全村,我们很放心很安全的。”

    阿易最后透露了一个消息,炫耀着整个东茂村的安全。

    “原来如此,好高级啊。”盛知夏的想法被证实,她的手机在这里没有了用处,哪怕她掌握了再多的资料,也依然无法和外界沟通。

    势单力薄如她,单枪匹马跟着秦帮的垃圾们回到东茂村,如果运气够好,她大约也只剩下一个最完美的结局——和他们一起死在这里。

    “今晚的月亮不错啊,你们看,月亮快圆了。”盛知夏心里堵着太多的话,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自然更不能跟这几个从小就已经染黑的孩子说什么,只能插科打诨地让他们看看月亮。

    月亮无声地看着地上的一切,它不打算救赎任何人。

    东茂村的夜晚还是昏暗居多,但各种基础设施还不错,循着昏黄的路灯牵引,他们朝着人声鼎沸的地方走去——村子里的文化广场。

    “快走啊大小姐!酒席都摆好了!今晚有好多好吃的!”孩子们都很雀跃,为着热闹的全村聚会。

    家家户户都来了,男人们已经坐下,女人们在忙碌,南省的女人向来最贤惠,一个人操持着全家,哪怕是在酒席上,也依然是她们在进进出出,大锅饭,大锅菜,精致又新鲜的食材,一盆又一盆地端了上来,再分成小盘,一桌桌摆上去。

    秦觉在跟秦福生说话,身边还围了几个村子里年纪大些的男人们,大概是有人看到她来了,几个陌生的男人都朝她看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意。

    秦福生慈爱地朝她招了招手。

    盛知夏欢快地走上前去,挽住了秦福生的胳膊:“爸爸!”

    她叫得很自然,又娇嗔又乖巧。

    “这就是我的女儿,秦媛。像她妈妈。”秦福生对那几个人介绍着。

    “大小姐,您好,我是咱们秦家祠堂的负责人,我叫……”

    “大小姐好,咱们村子不大,要是想吃什么玩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大小姐和您一样,英姿飒爽,又是美貌出众……”

    一个个的都在夸她,态度非常恭敬,盛知夏用眼神扫过他们,一一凝视,眼神那样无辜无害,她对着镜子练习过,绝对纯真美好,像一只好奇的小鹿。

    但是,她一扫过去,那几个人却都不敢跟她对视,点头哈腰地赔着笑。

    “媛媛,这些都是你的长辈,以后咱们回来还需要多依仗他们。”秦福生并不在意她在看什么,也不在意那些人怕不怕,依然慈眉善目地笑着,跟她介绍。

    盛知夏甜甜地笑着,一一打了招呼,打完招呼却噘着嘴道:“爸爸,几位长辈怎么好像都有点怕我?我做错什么事了吗?媛媛年纪小,不懂事,要是有什么冒犯几位叔叔的地方,可以告诉我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又在众人身上溜了一圈,最后还跟一旁的秦觉四目相对,她冲他做了个鬼脸。

    秦觉不动声色地笑了。

    显得她跟他的关系到底不一样。

    “哈哈哈哈,大小姐言重了,我们整个村子都是靠着秦叔引路,才有了村子里的繁盛,祠堂也修得更大更漂亮,老祖宗在天有灵都会保佑我们的。大小姐既然是秦叔的女儿,也就是我们整个东茂村的明珠,不管大小姐做什么,我们都支持!”有人开口解释了,哪怕年纪看起来比秦福生也小不了几岁,却依然以“秦叔”称呼,可见他们对秦福生的尊重。

    “唉,你们啊,都别太惯着她了,对孩子不能惯着。媛媛,还不跟各位长辈道谢。”秦福生叹着气,却也没更多的歉意,只是引着盛知夏去说点好听的。

    “谢谢各位叔叔伯伯,我听爸爸的,不会给各位添麻烦的,会乖乖的。”盛知夏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挽紧了秦福生的胳膊。

    随后,她叫起来,一点都不注意分寸:“爸爸,妈妈来了!”

    她跳着去迎接傅瑜——被佣人搀扶着到场,身体根本不见好转,恐怕是吊着一口气。毕竟是要给秦家传宗接代的族长夫人,傅瑜哪怕只剩下一口气,爬也会爬过来让秦家的族人认一认。

    其实,盛知夏很清楚,为什么这些人会对她毕恭毕敬,一方面当然是因为秦福生的威望,可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她的疯狂——

    秦二被她给揍得半死不活,到现在也没听见他们提半句。有秦福生在背后给她撑腰,东茂村所有的村民看到她都得掂量着点儿,谁敢再让她发疯?

    这样也好,她就狐假虎威到底吧。

    傅瑜一来,秦福生牵住她,跟众人介绍了一番,傅瑜的礼貌用足了,说了很多感人肺腑的话,配合她那病恹恹的身体状况,让很多现场的村民们都感动不已,纷纷赞叹她的伟大付出和对爱情的忠贞、执着。

    于是,赞美声中,傅瑜跟秦福生一起上了主桌,欢迎秦福生离开囚笼,携妻女回到东茂村……盛大的庆祝酒席就开场了。

    村子里确实准备充分,有舞狮团队的表演,热热闹闹开场,接下来还有南省特有的地方戏,搭了个很大的戏台,演员们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又是盛知夏听不懂的方言。

    到处都是本地特色,秦福生等人都很习惯了,傅瑜虽然听不懂,但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跟秦福生说着什么,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似的。

    只有盛知夏格格不入。

    很多人过来和她寒暄,村民们没见识,从未见过她这样好看的女孩子,一个个都说她比观音还美,村东有个观音庙,到时候要是修观音像,得按着她的样子来修。

    盛知夏只能无语,幸好她给自己塑造了不好相处的个性,只要她不耐烦,那些人也就乖乖散去了。

    狂欢到了后半场,很多年纪大的人都已经回去睡觉,为了第二天上午开始的祭祖仪式。

    孩子们倒还在闹着,他们没有那么多烦恼。而有些喝醉了的人,正目标明确地朝着海边的猪圈走去,女人们骂骂咧咧,男人们趁着夜色去做见不得光的事。

    节日好像更适合狂欢,更适合去消遣。

    盛知夏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整个村子,唯一干净的也就只剩下天上的月亮了。

    她仰头喝了一口酒,辛辣,眼泪都快被逼出来,她也目标明确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草寮!

    丽珍是伺候她的丫头,立马上前来拦阻:“大小姐,不可以再去草寮了!那里不干净,臭烘烘的!”

    盛知夏扭头看了丽珍一眼,笑了,阴恻恻的:“你想拦着我?”

    “不……不敢!不敢!丽珍不敢!”丽珍被她这个诡异的笑吓傻了,白天早就见识过她的疯狂,再拦下去恐怕会被这位大小姐活活打死。

    盛知夏再不搭理丽珍,径直朝着草寮的方向走去。

    她不管,必须要去见外公一面!哪怕会和外公死在一起,也要去见他老人家!

    她得让外公知道,她费劲了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不会让他老人家白白遭受屈辱!她一直一直在找他老人家啊!

    苦酒在胃里灼烧,盛知夏的脚步又快又急,等她将要走到那个低矮的三角形草寮前时,一个身影忽然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喝醉了就回去,不许发疯。”

    是秦觉的声音。低沉,强制。

    月光下,他拦在她前方的身影一团黑,像是恶心的黑色障碍物,盛知夏真想一脚将他踹开,或者干脆拿出那颗藏起来的微型炸弹跟他同归于尽……

    真的,同归于尽吧!

    可是,现实不允许她这样做,如果现在就死,太不值得,总要让这个村子付出代价啊,反正她和外公也已经无法再活着离开,呵呵,她早就明白结局。

    于是,盛知夏抬头,眼神就带着疯癫:“三哥,你也想拦着我?怎么,你也想跟我作对?”

    秦觉被她的语气逗笑了:“小狐狸,你在说什么疯话?我是来领你回去休息的,不是来和你吵架的。走吧。”

    他说着,伸出左手去牵她。

    丽珍在一旁不敢动弹,头都不敢抬,搞不清大小姐会怎么做。

    盛知夏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还是指着那个近在咫尺的草寮:“三哥,我……我就进去看一下行不行?我看看这个人长什么样子,白天我被他吓住了,你让我进去看清楚他的样子,拜托你了……”

    “那个人是义父最看重的,明天的祭祖仪式上,你就会看清他的长相,何必现在进去弄一身的脏污。”秦觉倒是不慌不忙地解释,耐心很足。

    盛知夏偏不肯:“我就要现在进去!要是不去,我今晚睡不着了!”

    秦觉笑:“那我陪你睡,嗯?”

    盛知夏冲他翻了个白眼,却不再坚持了,居然主动握住了秦觉的手:“算了,我不去就是了!三哥真是没意思!哼!”

    她捏住了秦觉左手的无名指,黑色皮套下面空空荡荡。这是秦觉的标志,哪怕真有电视剧里完美的易容术,也无法模仿秦觉的断指。

    “小狐狸,还想干什么?”秦觉很有耐心地问道,反握住了她的纤纤小手。

    丽珍在一旁更加不敢出声了,三哥是不能惹的人,大小姐也是,现在三哥对大小姐这样百依百顺地哄着,是不是以后会成为一对?那样,大小姐更没人敢惹了。

    “我想去那边看月亮。”盛知夏指了指草寮后面的一个小小池塘,池塘里养着睡莲,哪怕是南方的冬天,气温也足够睡莲生长。

    只是因为有池塘在,草寮更加阴暗潮湿,蚊虫鼠蚁都少不了。

    她说要去池塘边看月亮,秦觉还能不依吗?

    “好,去看月亮,我们大小姐能不气了吗?”秦觉笑着应允,带着少见的耐心。

    “哼,如果没有虫子咬我的话,我就不气了。”盛知夏把矫揉做作演绎到了极点,她是经历过最刻骨铭心的爱情的人,也是从小小的女孩长大的,她的爱情也曾幼稚、琐碎,每天想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可以对着陆慕辰发一百次脾气,每一次生气的原因都不同,虫子蛰她了,她怪他,蚊子咬她了,她也怪他。

    谁让陆慕辰是大虫子,那些该死的害虫的错都是陆慕辰的错,小知了是不会有错的,除了聒噪的、至死方休的叫唤,没有原罪。

    “嗯,我们小狐狸的要求真别致。”秦觉挑了挑眉,显然并不懂她为什么这样要求,但是他都答应,回头对丽珍道:“去拿驱蚊水来,把池塘和草寮的院子里都喷一遍驱蚊水,再拿把扇子来。南方多蚊虫,东茂村又很贫瘠,扇扇子是从小就会的技能,我亲自给大小姐扇扇子赶蚊子,满意了吗?”

    秦觉下了命令,很快就被执行完成,盛知夏安安稳稳地坐在池塘边,秦觉亲自给她泡功夫茶,三个小小的杯盏里有清冽的茶水。

    “来,大小姐喝茶。”秦觉给她满上。

    茶是滚烫的,趁热喝,配上一些绿豆饼,不腻,不苦,刚刚好的闲适和安稳。这是南省东部地区的特色。东茂村也不例外。

    盛知夏喝着茶,只觉得苦涩,她抬头看天上的月亮,还没有圆,就缺了那么一点圆满,朦朦胧胧的,好像永远也无法再圆了。

    视线只要稍稍收回来,就能看到月色下的草寮,草寮旁边池塘里的闭合的睡莲,村子里太安静,狂欢都已散去,静得能听得见草丛里虫子们的叫声……

    她盯着草寮,她无法忘记她的外公就在里面,喝醉了喝吐了死去活来一百次,也永远无法忘记!

    “怎么,喝不习惯?”秦觉笑问,“义父很喜欢喝茶,对茶也很有研究,要是你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