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聊到了后半夜，夜深人静，隐约蝉鸣。

  不知道为什么，有陈羽离在的地方，蚊子总是特别少，古宁经常笑话阿离是“连母蚊子都不爱的家伙”。

  带来的酒已经喝了一半多，古宁感觉有一点晕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陈羽离笑了笑，起身将琴搬到腿上，就着月色轻弹浅唱，奏了一曲《月下海棠》。

  陈羽离创作过很多古琴曲，这首就是其中之一。

  月色如水，海棠如画，可面对如此美景，他道出的却尽是凄凉与幻梦。

  【落叶飘飞作冷雨，过三江，闲听浪涛伫。】

  【一轮弯月，伴无眠，相思良苦。】

  【烛光灿，唤得琴声朝暮。】

  【繁星私窃缠绵语，忆经年，眸刻惊鸿舞。】

  【梦如清水，醒来痴，此般缘愫。】

  【秋夜长，偷量西风几度。】

  一曲唱尽，古宁又是几口烈酒，抱怨道：“有没有烈一点的曲子啊！怎么这么悲情！我好家伙都带来了，给我来首能耍起来的呀！”

  起身打开背来的大黑箱子，原来里面装的是两把剑。

  剑可不是什么好剑，只是两把汉剑制式的普通金属剑，之所以是汉剑而不是最常见的太极剑，是因为太极剑剑身太软，古宁不喜欢。

  也许向往江湖是每一个男孩的共同之处，古宁打小就喜欢武侠书中的打打杀杀，所以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剑。

  古宁学的是岳家剑，主要学了乾坤剑和柳叶双剑两种剑术，可惜因为岳家剑是杀人剑术，所以他的师父所教有限，再加上他还有学业，所以即使学了很多年，他也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门生，并不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但是这并不耽误他舞剑，杀人剑术虽然招式极其简单，并不华丽，但是舞起来充满力道，给人发泄的快感。

  “来吧！来首有劲儿的！”古宁笑道。

  “遵命，我的古大哥！”陈羽离哪怕是大笑也显得很温柔，“既然你练的岳家剑法，那我就来一首《满江红》！”

  大撮入手，气势恢宏，一首壮烈、热血的古曲弥散在驿马丘上。古宁闪转腾挪，剑如暗影，在黑夜中舞出一道道寒光。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曲子很短，古宁还未尽兴，于是陈羽离又弹了一曲《赤壁怀古》，这首曲子在气势上更压《满江红》一筹，如大江东去、如惊涛拍岸，又如雄姿英发、人间如梦，令两人都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陈羽离连着弹了两遍，看古宁已有醉意，便紧跟着弹了一首《酒狂》。

  阮籍的《酒狂》是很经典的古琴曲目，也是初学曲目中意境最深的一首。借着酒劲，陈羽离将它演绎得很完美。

  古怪而癫狂，胡乱而不羁。

  据《神奇秘谱》中记载，“籍叹道之不行，与时不合，故忘世虑于形骸之外，托兴于酗酒，以乐终身之志，其趣也若是。岂真嗜酒耶？有道存焉！妙在於其中，故不为俗子道，达者得之。”

  说的是阮籍觉得世道黑暗，不合心意，于是在家以酒度日，用佯醉来逃避前来请他出山的人。而这首曲子最难的地方，也就在于这个“佯醉”。

  很多大师都将曲子弹奏得乱而有序，表面很乱，实则合拍，用此来表示“醉而未全醉”的状态。

  对此，陈羽离嗤之以鼻。

  魏晋时期正是古琴的第一波兴盛时期，但凡做官的人，几乎都通音律，能让人听出来佯醉的佯醉，还叫佯醉吗？

  要弹，那就要弹出真醉！

  节拍不合，节奏不稳，时快时慢，时轻时重。

  这，才是真酒狂！

  古宁换了双剑，就在琴曲中如痴如醉，肆意挥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