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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牡蛎海排房

    雨天日光暗淡,穿透过层层厚重云幕投射下来的光线少得可怜,海面上又逐渐泛起薄雾。

    顾家矮旧的小饭桌被挪去了门口,那里稍微亮堂些,吃饭也用不着奢侈地点上鱼油灯照明。

    海鱼串都已被及时收去小租屋里,冰凉的细雨沿顾家海排房低平的空屋檐下坠成线,砸在地上碎成水花溅开,有白色的凉雾缓慢从门外往室内攀爬。

    顾川和下首的陶粟换了位置,让她坐在避风靠墙的一面,而他背对着门槛坐下。

    男人年富力强,身躯格外阔壮,盘腿坐下时像一堵小山,挡住了不少蔓延到屋内的冷湿气。

    今天中午顾家阿妈煮的朝食照旧是一锅海鱼段汤,几碗掺了碎米的海薯淀粥。

    一年到头,顾家的饭食几乎每天都一样,来来去去雷打不动的海鱼段和海薯粥,只有当顾家兄弟俩去海场上工时才能带回来一些别的食物加餐。

    如今冬季快到了,偌大的海场自从冬鱼被捞尽,就不需要再花费人力去轮工巡查,大家都留在聚集地里贮蓄食粮修固房屋,为迎接冬天的到来而做足准备。

    撬牡蛎和搬碎石都是费时间的重体力活,为了慰劳儿子们的辛苦,顾阿妈特意在海薯汤里多放了两小把碎米粟。

    至于陶粟给的那三四个罐头,除了已开动的被她昨夜拿到饭桌上给大家尝了鲜,剩下的都好好藏放起来,轻易并不会动用。

    顾家煮的鱼是柴涩微腥的三类鱼,陶粟不太习惯吃,便只顾埋头喝着烫热的海薯米汤。

    顾阿妈见状,知道陶粟包里有罐头能开小灶,也不劝她进用,使着勺子专给两个儿子捞鱼肉块。

    他们饭量大,下午还要继续干活,需要的食物很多。

    小小的排屋里弥漫开热香,顾洋还在长身体,上午出了趟海,肚子饿得不行,整个人埋在汤碗里苦吃。

    而拿到薯米粥的顾川并没有喝,他将粥放置了一会,将上层的清汤倒到空碗里,下层沉淀的米粒则尽数倒进陶粟的碗中。

    面前清薄的粥液难得变得浓稠喷香,陶粟怔愣了一下,呆呆地沿着男人端碗的大手抬头去看。

    她的唇边还沾染着晶莹湿濡的汤液,将那不点自红的樱唇衬托得格外粉嫩饱满,像两团小小的软面鱼。

    见是顾川特意照顾她,陶粟眉眼弯弯露出浅笑,嘴角边绽出两个小酒窝,娇花一样美,煞是好看。

    海上的人吃惯了海里的咸鱼盐虾,重盐量的摄入使得不论男女体色都很重,如嘴唇、关节还有衣服遮掩下秘处部位的颜色都深得很,可她完全不同。

    顾川垂下头,不可自抑地想起救起陶粟那一晚,对方全身上下像雪一样白嫩的稀少肤色,在火光的映照下别样皙润肉感。

    当时不过匆匆暼了一眼,但印象极深,一直牢记至今,清晰到可以刻画出记忆里的每一处细节。

    他整个人难免又身体紧绷难受起来,耳根子悄然浮上了红晕,刚毅的面容却反倒显得更神态冷峻,不苟言笑的模样看上去冷漠又凌厉。

    少女的稚嫩香软有目共睹,一设想到日后她会接受某个除他以外的男人示好,这使得顾川打心底充满戾气。

    许是他低垂的侧容有些沉冷,陶粟脸上的笑意一顿,又娇又怯地抬眸看他,连粥也不敢喝了。

    顾川意识到她的停筷,竭力缓和下面色,耐心地把她的饭碗朝她推了推,示意她吃饭。

    见他神情如常,陶粟放松下来,毫不自知地低头小口喝着米粥。

    谁能想到,男人此刻正因着那点卑劣心思,内心备受煎熬。

    顾家阿妈看见了大儿子给陶粟倒粥底的行举,她呶磨着嘴里的粥食,没说什么。

    家里吃食都有定量,顾川乐意把自己的份额分给陶粟,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只要不耽误家里的活计,随便他去。

    吃过饭后,顾家兄弟俩简单休憩了一下,就被顾阿妈催促着去修整房顶。

    屋外雨势稍微小了一点,但还在下,淅淅沥沥没个停歇。

    为了避免弄湿身上新换的干衣裤,他们需要换成上午被淋湿的那套。

    没办法,海民们的生活条件都不好,顾家每个人夏冬两季也就三四套替换衣物而已。

    当然陶粟更惨,她只有一套,另外一套顾川母亲借她穿的,在她换回自己的睡裙后,已被收了回去。

    顾阿妈取来做饭时顺带放在火盆旁烘烤的两套湿衣,由于烤的时间短,布料依旧潮潮皱皱,穿在身上绝不会舒服。

    顾洋没有二话,直接伸手接过,顺带还把另一套递给哥哥。

    顾家阿妈给完衣服后,就去门口继续分着她的一小碗杂粮,唯有坐在角落地垫上的陶粟不明所以,睁着一双雾濛濛的水眸,呆钝地看着兄弟两个站在屋内中央。

    顾洋顾忌着她,抓着衣服挠了挠头,没好意思开口喊她回避。

    顾川叹了口气,上前两步蹲下,伸手捂住陶粟的眼睛,将她回拨了个方向,朝墙坐着。

    他的手心宽厚,陶粟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鸦羽一样的长睫触及对方掌肉,只觉得颇为暖热。

    但很快,当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顾洋脱穿衣物的声响时,她的小脸一下子爆红,方才后知后觉原来他们是要换衣服。

    见陶粟已坐好,顾川收回自己的手,忍不住将手掌握成拳,轻轻摩搓了下手心遗留下的痒意。

    真是碰一下,都觉得要命。

    屋子狭小,他也没离多远,近乎就是在她身后换的衣服,强壮有力的身躯没了衣物遮挡,散发出的热意愈发浓厚。

    陶粟面颊羞红,圆润的肩头耷拉下去,背脊仿佛都快被溢过来的热气烫得瘫软,却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身背后忽地一凉,她踌躇地偏头看去,屋内没有人影,顾川已经和顾洋出门补房顶去了。

    新世界海上的冬天酷冷无比,近海北部这边的气温最低能降到零下三四十摄氏度。

    连月的雨雪天气是常有的事,更让海民们吃不消的,是一天到晚夹杂着狂风侵袭而来的寒流。

    海面空旷毫无遮挡,风力大起来,能将海排房的屋顶整个掀翻,所以在每一年临近冬季前,北部聚集地每一户海民都会休整房屋加固房体。

    牡蛎是至今发现的一种非常有用的造礁生物,它能攀附在硬石上分泌黏性物质,将自己连同栖身的石头整体黏合起来,变成一体化的造礁建筑。

    海民们利用它这一特性,会将碎石与牡蛎一起平铺到房子上,通过黏合造礁的过程,加厚巩固房顶,以此来阻挡低温积雪,抵抗寒风破坏。

    经牡蛎造礁过的排屋从普通海排房变成了牡蛎海排房,抗风保温效果一绝,只能在冬季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