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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最开始那两年是真的欢乐,可这快乐太短暂了,等闻人间解决掉以前遗留的麻烦,真正将新皇的位置坐稳后,噩梦就开始了。

  身为皇后,管理后宫是应该的,这点余欢喜一直做得很好,从未让闻人间因为后宫的事而烦心过。

  可能就是宫务打理得太好了,给了闻人间一种皇后很厉害的错觉,他也不知怎的,就第一次跟她说起了前朝政事。

  如果时光回溯到那个时候,余欢喜一定会一巴掌扇醒当时那个年少气盛,有点小聪明就沾沾自喜并且毫不犹豫给出建议的自己,有些头真的不能开,开了就止不住了。

  然而没有如果。

  每当太监宫女感叹皇上皇后感情真好每天都有说不完的私房话的时候,里面的两人其实在说什么呢?

  都在说政事。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认真思考建议后也真的敢做。

  余欢喜答着答着,就把自己送上了监国皇后的路。

  既然不是后宫的事,闻人间也回过神来了,“你是说监国那几次?”他皱眉,“可那几次并没有发生大事,平日里的寻常政务,我们谈过很多次,你也都熟悉了。”重要的事都是八百里加急送到自己手里的。

  “是,确实没有大事。”

  余欢喜点头,她看着他的眼睛,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

  “你跟我商量某件事的时候,你会告诉我前因后果,会告诉我顾虑的地方在哪,我不明白的细节你会详细跟我解释,我知道哪些路可以走,哪些路是死路,我知道一切关于这件事的前置条件,以及希望它可以发展成怎样的结果。”

  “但你觉得其他人会跟我说的这般清楚吗?”

  “就比如你第一次御驾亲征我第一次监国的时候。”

  “那时候有一部分粮草被烧毁了,数量不大,影响不到前线,所以并没有送到你手里。”

  “库房是兵部的,该问责兵部吧?但是兵部的人告诉我,那些是工部的人昨天才送来的,甚至钥匙还在他们那边并没有交接。”

  “而工部的人又告诉我,这批粮草是户部才收上来的,他们只是过手并不负责检查。”

  “户部那边就更可笑了,他们说只负责给银子,其他一概不管的。”

  “整个事情看下来,好像找到管理钥匙的人就行了。”

  “然而那个人失踪了,凭空没了。”

  听到这里,闻人间眉心已起皱褶。

  这件事……

  “这件事他们就是故意的。”余欢喜一声冷笑,“他们就是故意给我难堪,想看我的笑话。”

  当皇后的时候人人称赞,而一旦扯上前朝事,那反对声,铺天盖地的。

  “这时候刑部也来参合了,东家的把西家的打了,西家的把东家眼睛给弄瞎了,两边都位高权重他们不敢得罪,大理寺推刑部,刑部就推到我这,当时的我甚至不知道他两整的那些事对应的是哪条律法,该怎么判。”

  “最后好容易整明白了前因后果,居然是老七挑唆的。”

  “说白了,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他们既然这么想看我的笑话,那我就绝不可能让他们如意了。”

  闻人间看着她微笑的双眸,脑海里想的是那次回来,朝堂风平浪静,就是偶然自己提到皇后时,那几部的老狐狸,神情都有点儿不对劲,尊敬中好像还带着点儿敬畏。

  只是当时事情太多,无暇去深思这点小事。

  夫妻几十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人是最默契的。

  比如现在,余欢喜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灿然一笑,张扬的红唇因此而生出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余家祖训: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他们既然想要我丢面,那就得做好被我收拾的准备。”

  一年半的时间,彻底打败老狐狸们当然不可能,但让他们再也没胆子对自己下套还是可以的。

  本来这事是自己答应的,皇后监国,说出去多气派。这事肯定会记在史书上,就算前面那么多朝代那么多皇后,自己也是最亮眼的崽。也知道反对的人很多,也预料到几乎没人会配合自己。

  若是他们都只是冷眼旁观,说不定自己就一蹶不振了。

  毕竟那会儿心里傲着呢,自己帮闻人间解决了那么多事儿,虽然没亲自处理过,但自认对政务已经很熟悉了。

  可很多时候,纸上谈兵根本无用,真正上手后才知道有多难。

  那算是自己人生中,第一个非常巨大的打击。

  心里藏着的那点无人知道自己深夜却沾沾自喜的骄傲,被碎得干干净净。

  这么说来还得感谢他们,是他们的下套激出了自己身为余家人血液里藏着的那股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输的狠劲。

  余家何时有这样的祖训?

  闻人间沉闷的情绪被打断,差点儿被逗笑,只是嘴角还未上扬,他忽然想到一件事,神情一僵。

  他的忽然离开让余欢喜有点懵,本能在想哪里话说得不对?又在想今天难道哪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想到一半时她眼睛一瞪,迅速摇头。

  不是皇后了,操心这些干什么。

  不能再想了。

  想太多心情就会不好,心情不好就会生皱纹,就会掉头发。

  今生必须得开开心心地过。

  虽然今天没有谈到最后,但他从未强迫自己做过什么,今天自己的意愿表达的十分明显,他已经清楚。

  所以可以算已经解决了。

  开心迎接新生的余欢喜一抬头就看到了八卦的阿朱和一脸幽怨的余守山。

  余欢喜:“……”

  “我是和太子有过婚约。”

  “但我不想当太子妃。”

  抢在她们说话前,余欢喜先发制人。

  “还有问题吗?”

  阿朱余守山:“…………”

  闻人间走在离府的路上,一直若有所思地垂着眼帘。

  会突然离开是因为想到一件事。

  她从未对自己说过她很累,也并未说过这其中的艰辛,每次自己回京,听到的都是朝臣对皇后的称赞,对各种突发事件都处理得很好,她在自己面前时依旧得体,依旧完美,看不出一点儿疲惫,后来甚至是游刃有余的。

  哪怕她只是委婉提一下,自己也会着手其他安排。

  她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呢?

  突然想到这个,心中忽然涌上一阵很莫名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感觉,以至于失态到即刻起身,匆忙告辞。

  不过当远远看见将军府大门的时候,闻人间又自觉理清楚逻辑了。

  她看着柔弱,其实极为要强,要强的人,怎么会跟别人喊累呢?

  自己就从未对任何人开口说过累。

  以己度人,她当然也可以。

  这件事是想明白了,但又觉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