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养的灵兽？

    但重伤未愈，他只是动用了神识查探，魔气便不安地躁动起来。可魔气也惧怕温暖，虽躁动，却准确避开了毛团。

    姬无妄气息不稳，喉间也涌上了腥甜血气。

    他收回神识，心中冷笑。

    看到人又如何，罢了，只怕是图他一份魔族血骨，循着雷劫而来的修士吧。

    他一个将死之人，动不了，又目不能视，倘若对方真要做什么，恐怕也早知道他无还手之力，

    只是……

    那人竟然还未动手。

    姬无妄沉下心神，他调整起体内混乱不堪的魔气，魔气受他牵引，被姬无妄引至下，镇压在丹田处。

    一旦那个修士靠近了。

    他引爆丹田，死之前，也可以再拉上一个。

    姬无妄心底已是一片昏天黑地的焦土，黑色淤泥在其中翻涌搅动，连带着魔气也受了影响，缓慢地侵蚀着他。

    他指尖微动，厌恶地想要把身上的毛球拂开。

    庙外月光皎皎，温柔的月辉洒下，像是柔软的纱帐，对每一位苦者都施以柔和。

    躺在人类胸前的毛团却忽然爬了起来。

    她睡到一半被身下躁动的魔气打断，这才发现人类的异样，连忙咕噜噜地爬起身，安抚地拍了拍他。

    “喵喵，喵喵喵呜呜。”

    别怕，别怕，安心睡吧。

    人类的身子一僵。

    虞圆的爪子轻轻拍了拍，她软软小小的一团，没什么重量，安抚的力度也轻的像羽毛。

    迷迷糊糊的，虞圆想打哈欠。

    她睁开眼，却看见面前人类“睡”的不太安稳。

    他睫羽微颤，眉心蹙起。

    月光照映在人类的身上，柔和的月辉驱散了几分原有的阴郁冷沉，他模样本就生得俊美，月下清清冷冷，恍若沉浮云端的仙人。

    看起来稍不留意就会羽化消失似的。

    虞圆叹了一口气，想起在记忆中时，看到的少年模样的他。

    少年老成。

    命运却不会轻易善待遭遇苦难的人。

    她从小失去父亲，后来母亲也离开，哪怕时间过去再久，依然会偶尔在夜深梦醒时，觉得自己只剩下一具空壳。

    他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虞圆摸了摸他的脸，明明是人类，体温却比她的爪垫还低。

    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要有大麻烦了。

    养一个人类不是那么容易的，她只是想救人，可是他这样脆弱，看起来稍不留神就会死去。

    明天起来后，她或许该给人类找点能暖和的东西，被子衣服什么的……

    哦对对对，还有食物。

    没有辟谷丹的话，重伤的修士也是要吃饭的。

    算了算了，好困，明日再去想吧。

    虞圆的安抚似乎起了成效，魔气缓慢收束，人类也不再挣扎，胸膛内心脏平稳跳动，一切又归于平静。

    圆月依旧。

    虞圆又饿又困，她挪挪位置，蹭了蹭，最后埋进人类的颈间睡着了。

    石像依然躺倒在门口的位置。

    虽碎裂不堪，两面却皆是人像，被月光柔柔地照着，映出面上的一片无悲无喜，又好似悲悯地看着世人。

    其中缝隙中，逐渐有草尖探出头。

    许是被风吹进来的种子，一夜的雨，竟催发其发了芽。这注定是慌乱又可怕的夜晚，却也带来了新生的味道。

    姬无妄一夜未眠。

    柔软干净的毛团，贴紧了脖颈的血管处，连心跳声都那样清晰。她的心跳得十分平稳，带着新鲜生命的生机勃勃，是令他厌恶的感觉。

    绒毛蹭到皮肤，会带起点痒意。

    相比之下，体内残留魔气带来的疼痛，似乎都不明显了。

    没有血，没有辱骂。

    什么都没有的平静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

    虞圆做了个梦。

    她隐约看见一排珠帘晃动，纱帐缠绕，柔柔地缠着镶金木的床柱，碰撞间，珠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人影晃动，熏香的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飘散。

    她的身体很沉，又好似很轻。

    浑浑噩噩间，虞圆听见不同人的声音，有的在叹气，有的在哭泣，只是声音都很小。

    似乎怕吵醒她。

    珠帘滚动，香气幽微，时不时有衣裙擦过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虞圆听见有人在唤她。

    “圆圆，圆圆……”

    是在叫她吗？

    虞圆想睁开眼看看，但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灵魂与身体恍若分开了似的，只是睁开眼这样的动作，已经叫她头痛欲裂。

    那道女声得不到回应，低低泣诉，叫虞圆心中不安。

    她感觉自己仿佛在一个火炉之中，她到哪里，火浪就跟到哪里，翻滚着，要将她蒸熟，唯有额头一丝清凉，却无法救她。

    虞圆挣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