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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反派男主出场

    温袄跪着,膝下是节节嶙峋的白骨,数百具尸体被成锥状小山,“山顶”处唯两人,一人是跪着的自己,一人趴着,细细颤抖。

    温袄估计这就是话本中的崔旧隐。

    走到近处才能看见他身上穿的是白衣,只是现在浑身已被鲜血浸透,沾上腐叶的黑,脏污一片。

    发丝很长,半截陷进白骨堆叠的缝隙,半截被雨水冲刷,半干后一绺一绺地贴在颊边。从露在外侧的耳朵可以窥见苍白的肌肤。

    他背部因为呼吸困难而不断起伏,哼哧哼哧喘气的样子让温袄想起来濒死的羔羊。

    这样的联想让她没有那么恐惧,试探地伸出手掌掰动他的肩膀。旋即,她轻轻蹙眉。他失力太重,一下子竟然没能扯动。

    半晌后,温袄喘着粗气用了大力气将人翻过来,枕在自己大腿上。

    又从袖袋中掏出手帕,清理干净他脸上的污渍。

    他尚且还在昏迷,但肌肤如白玉般干净,长眉疏落,鼻梁挺直,下颌利落洒脱,阖上的眼型流畅,睫羽浓密,独添风流。这样荒凉的光景下,温袄也忍不住叹,没想到反派竟是这样一个颜丹鬓绿,落拓风流的俊美青年。

    比起京城第一美男的萧明璋也毫不逊色。

    只可惜,他是受过太多苦痛艰难的反派,注定与主角作对。

    “郎君,醒一醒。”时间紧迫,温袄收回思绪,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睡着的孱弱青年眉间蹙起,悠悠转醒。他先是咳了几声,紧接着苍白起皮的唇微动几下,终于缓缓了睁开眼睛。

    温袄将他扶着盘腿坐起来。

    睁眼后他的模样更令人过目难忘。

    青年目若点漆,黑黢黢的一团,眼白明净,墨色眉眼处勾勒出一片冷淡,若寒芒色正,琨玉秋霜的仙鹤。

    他的眼锐利泠冽,能穿透人心。

    被他审视,温袄镇定的心骤然乱了。

    默默低下头,如鹌鹑一般。

    崔旧隐呼吸发颤,浑身发疼,睁眼就看见这位一脸关心的姑娘。

    虽然头脑有些昏聩,暂时不知道自己情况如何,但他没有错过她眼里的那丝复杂。

    眸中厉色一闪而过,崔旧隐忽略受伤的肩膀,抬手便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谁派你来的?”

    “说话!你是谁的人?”

    温袄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得一个后仰,半边身子都悬在空中,脚下不少碎骨噼里啪啦地掉下去。

    她脖颈被扼住,咽喉挤压之下一股呕吐的欲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胃中忍不住翻起酸水,只能无力张嘴,伸出手攥住他的腕子往外扯,为自己争取一丝生机。

    胸腔中的空气愈发稀薄,她张嘴发出嘶哑的声音,还不忘为自己辩驳:“没人派我来,郎君,我和您一样是被人扔到这儿的……”

    崔旧隐冷笑:“是吗?”

    温袄绝望中对上他凛冽的眼,头皮发麻。

    果然如书中所言,他冷酷狠戾,和京中如萧明璋那样的世家子弟不大相同。他们不屑于杀女人,眼中有男女之分,但这个崔旧隐眼中根本就没有!

    “郎君等等!”话间,温袄心中一横,拼尽力气挣扎一番,粗声粗气解释:“我不是坏人!。”

    因为缺少氧气,她的脸颊开始发胀发红,转成紫色,一双如水明眸中红血丝渐渐明晰,光洁额角青筋鼓起,随着呼吸艰难跳动。

    崔旧隐瞧着她的样子不像是杀手,继而松了几分力道。

    温袄觉察到,因窒息聚在眼里的水汽渐渐消散,她短暂地醒神,转而去撕扯起自己的衣裳来。她呼吸困难,下颌被捏住无法低头,只能凭感觉去扯,衣裳又沾了水,拖拖拉拉一大团,一时也没个分晓。

    崔旧隐默默注视。

    他猜测这个女子脑袋有些问题,又再次觉得她不是什么细作。

    他提起的心放下些许,原本坚定要弄死人的决意稍退,手掌最终因无力而垂下来。

    男子扯唇偏头,忍不住一手撑在膝头抵住下巴。一半发丝倾斜滑过肩膀,露出衣衫褴褛的半侧身子和发白的伤口,默默看着这温袄卖弄名堂。

    “你是要色诱我?在此地?”

    “在乱葬岗?色诱我这个身受重伤的废人?”

    “……”

    温袄手中一顿,低着的眼微诧,讶异地看他。

    她摇摇头。她只是想证明自己是被人打晕后带来的,不是什么奸细。

    两人顿时相顾无言。

    她被他看得不安,眨眨眼,将自己的私心掩藏在眼底,又恢复成往日那样温和弱小毫无心机的模样。

    这次终于将衣服扯了下来,她转身露出后颈处的大片清淤作证:“郎君误会了,我是被人打晕带到此处的,并非什么人派我来的。”

    话毕,转身匆匆遮住那一大片白皙肌肤。

    “郎君,您还好吗?”温袄不怕死地再度凑近他,眼中清澈神色一览无遗。

    崔旧隐没说话。

    “我叫温真真。”

    “此地荒无人烟,又是存放尸体的乱葬岗,兴许不久后就会有猛兽出没,我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郎君,我们搭伴儿一起离开吧?”温袄期期艾艾道。

    她依赖男人的言语倒是符合流落在外的柔弱女子该有的行为,只是在崔旧隐看来,还是有丝丝生硬。

    不知道这心怀鬼胎不怕死的女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半晌,树林中一片寂静。

    他还是没说话。

    温袄眼看着青年愈发冷厉的眼,脸上善解人意的笑容几乎要僵,硬着头皮对上他的视线。

    她膝上被衣袖遮住的指甲快要掐进肉里,又懊恼自己太过莽撞。

    这人简直是个异类,都这种情况了,竟然戒心还那样重。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由于眼前人奇怪却又自以为毫无破绽的打量,崔旧隐已经可以断定她别有目的。

    温袄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将他的话当作试探。

    “林子里太危险,我想同郎君一起出去。”

    崔旧隐面容苍白,身上没有丝毫该出现的的狼狈:“我看起来很蠢么?”

    温袄:“……”

    不,正好相反,他太谨慎了,多疑到她有些语塞,唯恐说了不该说的被他怀疑。

    事实上,她原本就没打算要骗崔旧隐,毕竟她想要上他的那条船,信任会是他们之间唯有的却又最单薄的纽带。

    只是,时机不大对。

    在她的预想中,她会在帮他将伤养好后再进行坦白,紧接着会有一段真诚恳切的陈词来表露衷心,而不是现在这样在仅有一面之缘的乱葬岗披露真相。

    她说辞中未来会发生的那些剧情,实在是太难令人信服。

    她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崔旧隐看穿她犹豫的心思:“行了,滚吧。”

    “再不走,可别后悔。”

    温袄急了,她不想就这么离开。

    崔旧隐看向她:“温姑娘不想走?”

    温袄眼睛微亮,点头。却不想,下一瞬见他微微一笑,道:“那便是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