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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入宫

    “扶春!玲珑!……小姐呢?”于妈妈慌了。

    扶春拉了拉于妈妈的衣袖,眼眶泛红,轻声道:“小姐在老爷书房里呢。”

    书房里昏黑一片,并未点灯。

    于妈妈紧着往里走了两步,想说些什么终于还是止住了。只默默流了泪,吩咐玲珑将门带上。

    丧葬这几日,她们马不停蹄的忙,猛一懈下来,哀思却更重。彼此望一眼,就对着哭了好几场,又何况叶知秋。

    但孝礼上,她一丝不苟待客周到,凡事办的圆满妥帖,不仅未有失态,甚至连眼泪也流不出。

    于妈妈养她长大,最是明白,她家姑娘不是冷血,是心死了,凉透了。

    窗外喧嚣已去,一连数日的疲累此刻才轰塌如山倒。叶知秋一身素白的麻衣孝服,趴在父亲常用的案几上,头脑轰鸣。

    叶鄢砚这一去,她就像患了重疾。瘫在往日旧梦里,似睡非醒。

    她耳边一会是父亲教她读书的声音,一会又是儿时的童言笑语。

    屋内暗的一丝光也透不出,她趴在案上,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军营。

    那一年她还不到八岁,夜里敌军突袭,爹爹将她藏在营帐地下挖出的暗格内,紧紧抱了她一刻,便盖上了格板。

    那暗格好黑好黑,她捉着一把断掉的箭头,握的手都痛了。

    暗格外杀声沸腾,粘稠腥热血顺着缝隙滴了她满头满脸,但她看不见,一片昏黑中她只能咬牙吞掉战栗和哆嗦,将那箭头抓的更紧。

    但父亲迟迟不来接她。

    不知过了多久,她爬出暗格,避开了脚下的死人,走到了营外。她永远不能忘记她看到的,肝髓流野,尸山血海。

    满目所及,没有一个活人。

    她吓坏了,但脚上沾满血泥,她失足跌倒在一个年轻将士被割掉的头颅旁,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断箭,嚎啕大哭。

    此时一队烈马疾奔而来,马蹄高扬,如银刀霍霍,几乎踏碎她的头颅。

    她昏了过去。自那以后,她不止怕黑,还极怕马。

    今夜,她听到窗外灶台的炉火声,好像又被人抛到了暗格,她的头上是铁蹄,身旁全是死人。

    不同的是,暗格永远不会被打开,马蹄之下也无人来救她了。

    她只剩自己。

    叶知秋,你只剩你自己了。

    夜风温柔的抚着她的发,像父亲温厚的手掌。

    在这片刻的梦中,叶知秋终于失声痛哭,她哭的这样肆无忌惮,肝肠寸断,像把未来即将遇到的所有苦楚都一并宣泄在了今夜。

    但她是帝师,父亲说过,他要她成为帝师。在辅佐少帝成为明君之前,帝师绝不能倒下。

    良久,叶知秋才从混沌中醒来,她的眼泪,颓丧与绝望,今夜已被掏空。

    明日以后,谁也不能做她的主。

    “于妈妈。”叶知秋喊了一声,抽去了哭腔。

    “哎!!”

    于妈妈连忙应着,她才在门外听姑娘声嘶力竭的哭了一场,此时走到书房外,哽咽道:“姑娘叫我?”

    叶知秋暗夜中无声的点头:“嗯,于妈妈帮我点灯。”

    灯笼一打,屋内瞬间敞亮了许多。

    于妈妈看她明明眼肿的核桃似的,神色却一如往常,知道她是摒着劲儿强忍悲痛,心里反倒难受,道:“姑娘,你”

    叶知秋说话的时候鼻音略重,勉强挤出笑容:“我饿了。”

    “哎,哎!”于妈妈被她这一声饿了惹的眼眶一红:“我这就给姑娘去盛些热饭好菜来。”

    门帘晃动,夜风吹得她清醒许多,蝉声若隐若现,叫的不知疲倦不知忧。

    叶知秋吸吸鼻子,眼神落在案几一侧的圣旨上。

    她都差点忘记了,丧葬之礼一过,依虞后的旨,她就要入宫了。

    这圣旨来的时机讨巧,还是闫富贵亲自宣的旨,更显得悲悯怜弱之意厚重。

    她耳边至今还留着那些羡慕喜悦的嗟叹,回想起来,总觉得刺耳。

    叶知秋以为入了宫,最多不过一介典籍。但居然不是,虞后让她入宫,是去当惜宁公主的陪读。

    将她放的这么近,近的令人生疑。

    是为掣肘杜伯伯?杜君集如今执掌北衙六军,放眼朝堂,也算勉力能与世家相衡,不是不可能。

    还是单纯只是为了教养惜宁公主?

    她与宋家、陆家的赐婚风波,虽没有摊到明处,但在乌京却早已闹得人尽皆知,成了贵女圈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