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17章 受伤的尾巴

    津州城外五十里地,一条山溪蜿蜒如银蛇,向着远方青翠的山谷流动而去。

    在山溪的上游之处,有一茅舍竹篱,篱内栽有一株垂枝碧桃,每逢春来,桃花探出篱外,行人路过抬头,都能见到青红相间的美景。

    至于桃花树的主人,此时的他正坐在溪水边,用一把卷了刃的铁刀劈开刚砍下来的竹子,这些竹子将会在不久之后,被削成大小均一的箭杆,安上箭羽箭镞,被藏到茅屋地底下的土坑之中。

    除了桃花树的主人,乱石堆叠的溪边还有一个人,那人已过不惑之年,举止间却仍透着一股稚气,正捡起地上的石头不断地砸往溪中,平静的溪面上当即溅起了无数水花。

    “我说族长大人啊,到底去不去,你给个主意啊?”丢石头的人突然开口问道。

    茅舍主人回道:“孩子还小呢,再过两年也不迟。”

    但这个答复显然不能让对方满意,只听那人接着说道:“照儿这会儿过去了,刚好跟我家的做个伴儿,到了试炼池也有人护着,要是运气好点儿被某个师门相中,你我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照儿才十岁,想要什么,他自己都还没想明白呢,现在送他去了,万一将来他反悔不要了怎么办?那边是大宗门,跟我们这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村野乡下不一样!”

    “现在不去,你想等到何时?更何况,”那人抛下手中的石头,正面向着族长,一脸怒其不争的焦急模样,“送照儿到壬戌宗,也是对他的保护,不然你何必在这里折腾这些竹子!”

    族长持刀的手一顿,眸中升起了黯然之色,他回身看了一眼竹篱内的碧桃,心中开始迟疑。

    他又何尝不知道,进了壬戌宗,学了一身本事,才不至于跟黯兽相搏时轻易丧命,可一旦踏入壬戌宗,他的孩子,这一生都要与黯兽相伴相杀,互战到底,再也不会有回头的余地。

    如果问,他恨那些黯兽吗?他无疑是恨的,他一对双生女儿已经覆亡,而他此生挚爱的发妻也在五年前葬身兽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些无论如何也死不掉的黯兽,他恨黯兽,恨到想倾尽他所有,将那些该死的东西全部拉下地狱,可该承担这份仇恨的人是他,不是他的孩子,他余生唯一的奢望,就是他的照儿可以不受黯兽滋扰,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对面的人顺着族长的目光,也望向了篱内的桃花树,他知道这棵树,是当年为了祈愿族长一双女儿平安喜乐、一生顺遂而栽下的,不曾想十三年过去了,树还好好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刚才的一番话,倒也不是他不明是非一气乱说,他来之前已斟酌过一番,人生一世,该拼该杀的时候就不能只顾着惜命,黯兽该来总是会来的,若以他的方式,他宁可他的孩子多习几招防身、搏斗之术,到时将那恶心人的东西越作践越好,通通让它们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心中各有所思,一阵沉默就这样横在了二者之间,直至一道稚气的孩童声打破了无言的氛围。

    “老爹,我来了。”

    在溪流的下端,一个十岁的孩童,手中提着两本“圣贤书”,一蹦一跳地往这边跑来。

    “今天散学这么早?”族长听见声音,瞬间回头,“你是不是又逃课了?”

    “没——有——”小男童拖长了声调大声喊道。

    “不到散学时间你就回来,还说你没逃课?”另一个人说道,熟稔的语气中,仿佛他跟男童之间的关系非常要好。

    “是我们功课做到一半,有只大白鹤从窗外面飞过去,被先生看到了,”男童手舞足蹈,有声有色地描述着,“先生欢喜得不得了,放了我们半天的假。”

    鹤是丹顶鹤,与白鹤相差甚远,孩子分不清,以为是同一种。

    “哈,臭小子,找由头好歹找个像样点儿的,你说这话不是让你爹抽你么?”

    “我不跟舅舅说,你每次都不信我。”男童转过身去,在父亲的身边蹲下,手指在竹条上来回戳点着。

    “老爹,你竹箭做好后送我一个呗。”

    “危险的东西,你要拿来做什么?”

    “扎老鼠。”男童想了一下,又重重点头,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

    “耗子药呢?”他舅问他。

    “用完了。”

    “红姑姑没有拿给你?”

    “她说药铺不给买了。”

    “为什么不给买了?”他爹问他。

    “我不知道啊。”红姑姑又没跟他说。

    “你真的没有逃课?”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真的没有,”男童丢下竹条,想去摸铁刀,被他爹的眼神给制止了,“先生说,是他儿子回来了,他要给儿子接风洗尘。”

    “越说越离谱了你。”他爹捡起一节削好的竹片,往地上抽打两下,把男童吓了一跳。

    “就是,老头儿子都死多少年了,还能还魂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