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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齐年很快认出了来人,摸摸椰子的头让它安静下来,他难以置信,一时间怔住了,缓缓吐出两个字:“愈之?”

    他大步走过去开门。

    “我不用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了。”来人走进来,表情冷淡地看着齐年。

    “我不当将军也有很多年了。”齐年端详了晏怀词好一会儿,想不起愈之的样子,记忆里的他已经模糊不清了。

    齐年只有一点记得最牢:愈之是他最亲的弟弟,是个很令人心疼的孩子。

    生弟弟的时候阿娘难产,生下他就撒手去了,弟弟自小体弱多病,阿爷便给弟弟取名愈之,希望弟弟苦难皆消,病痛痊愈。

    阿爷对愈之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好像没有愈之来这一趟,阿娘便还能好好活着,与阿爷举案齐眉、相守到老。

    是因为心情复杂,才导致阿爷那样严厉吧,平时不准愈之出门玩耍,饮食起居也处处受限,愈之便常常待在屋里,他总是趴在窗口,看着窗外的景致发呆。

    只有先生来讲课的时候,他的脸上才有笑容。

    先生少年时博闻强识,他酷爱游学,广交侠客,会讲不少生动有趣的奇闻异事,起初来到家中为齐家兄弟二人授课,后来阿爷赏识先生的才干,便举荐到朝廷里做了讲经的博士。而那位将愈之治好的江湖郎中,也是先生引荐给阿爷的。

    生在富贵人家,小愈之即便不能自由自在,从小也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是无法和战火里百姓的烦忧相比的。

    但念之明白,愈之是真的难过。所以小念之央求父亲,让先生常来讲学吧,他想让愈之快乐。他吟诵过许多部儒家经典,他希望人与人之间讲信修睦,他渴望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愈之看上去还不错,似乎胖了些、皮肤黑了些,更高大强健了,仪表堂堂,精神饱满,是真的从虚弱的小公子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他伸手要去摸晏怀词的头,愈之却皱着眉头侧身躲开了。就是愈之。小时候愈之还很温顺听话地让他触碰,他抱着他在园子里荡秋千,是个白乎乎的小团子。等到大了些便对他表现出的亲昵——比如摸头,比如拍拍肩膀,比如揪耳朵捏脸颊这类动作感到十分抗拒。

    孩子终究是大了,对于叛逆期他是该见怪不怪了。他没勉强。

    “愈之,你过得好吗?”齐年见到晏怀词,有种失而复得的欣慰与庆幸,一直没发现,也一直不敢希冀,“进屋吧,让哥好好看看你。”

    晏怀词拒绝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找我吗?介绍一下,我叫顾飞卿,你也可以叫我现在的名字:小晏。雁怡,哦,对了,如今她叫苏屏,她也是这样叫我的。”晏怀词再次开口就是一种欠揍的暧昧语气。

    “你是顾飞卿?”齐年反应得有些慢,他面前站着的这个陌生的男人,就是传说中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神秘莫测的雀门统领公子卿。

    倒是听苏屏说起过“小晏”,小晏是善良又可靠的儿科医生,是苏爸爸同学的学生。

    这个秘而不宣的秘密,居然是公子卿自己先开口戳破的,对于公子卿来说是万万不行的,但对于晏怀词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晏怀词贴近了,张开左手的手掌放到齐年眼前,齐年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掌心的姻缘线,也是断了一截。

    唐爷爷推测得没错,向神明祈求能带着前世记忆转世的,不止他一人。

    齐年的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但他还是主动伸手,握住了晏怀词的手:“你为什么会进入雀门?派人刺杀我,你是被迫的,压根就不知情对不对?”

    “是我授意的。”越是亲近的人越好拿捏,越懂得对方脆弱的点在哪里,晏怀词声音像是刺骨的冰棱,直击齐年痛处,“派人杀你,我从不后悔。我只是后悔,不该让雁怡去。”

    他笑得肆意张扬,盯着齐年不知不觉紧蹙的眉头继续玩味地笑,耸耸肩膀:“将军仁慈念旧,而公子卿恰恰相反,向来混账无情。”

    小晏脸上写得明明白白:你尽管对我失望好了,我不在乎什么多年的兄弟情。

    “小晏,你别赌气。”如果说齐年真有什么异能,那就是他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强大共情能力,他看穿了晏怀词像只孤傲又倔强的刺猬,只是用尖锐的刺包裹住柔软的自己,在和这个不太友好的世界抗衡。

    他在乎晏怀词的感受,他能理解,他也能体谅。

    “我最讨厌你一副普度众生的救世主模样!”晏怀词嫌弃地用力甩开了齐年的手,一把拔下了雪人的胡萝卜鼻子,怒骂道,“你真的了解我的人生吗?你拿什么来同情我?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还不如问问雀门到底在为谁效力?”

    椰子再次叫起来,跑着冲向大门,它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款步行近了,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人,说说笑笑,提着各种吃的喝的。

    晏怀词回头望了一眼,目光立马就柔和了,神情却严肃起来,像是在起誓,在宣战,也是在低声诉说爱意:“我爱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

    苏屏推门,招呼着秦小茶和唐福禄走进来。

    “今儿真热闹啊。”东北小哥唐福禄一开口就充满了舒缓气氛的喜剧效果。

    “这种修罗场怎么也能让我赶上?”秦小茶把苏屏往前一推,“女主角,到你上场了!”

    苏屏被秦小茶这么一推,差点摔在雪地上。

    “这可不比冰上打出溜儿滑,小心点儿!”唐福禄温馨提示,话音未落,人高马大的俩小伙子就摔得前俯后仰。

    是这样的,晏怀词和齐年都想上前去扶一把,结果两个大男人互相掣肘,绊了一脚,倒在雪地上。

    “你俩都多大了?还学幼儿园小朋友掐架?”苏屏这下真的相信齐年和晏怀词小时候待在一块儿会打架了,经确认,不是谣传,事实胜于雄辩啊。

    她一眼就看见了齐年给自己堆的雪人,可雪人的鼻子被揪不见了,鼻孔朝天看起来光秃秃的。雪人鼻子哪儿去了?

    “雁雁,我也可以给你堆雪人的。”只见晏怀词不服气地从地上爬起来,手里还紧紧攥着胡萝卜,不肯松手。

    苏屏忍俊不禁,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彩椒,把晏怀词手里的胡萝卜换回来:“这个给你,以后不要抢人鼻子了!”

    晏怀词这下终于肯松手了。

    “啧啧啧,一物降一物啊,”秦小茶晃动脑袋,耳边的红色耳环也跟着摆动,“瞧我们屏屏,把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叫——苏——屏。”苏屏始终听不惯这个名字,无论是雁怡还是雁雁,“小晏,我可听我爸说,你还比我小两岁。年下就要乖乖叫姐。”

    “小晏医生,跟我一样叫小屏姐吧。”唐福禄给晏怀词打样儿,自来熟地要去搭他的肩膀,结果被一记恶狠狠的眼神吓退了。

    “我才不!”晏怀词桀骜不驯,丝毫不见晏医生的典雅风范,偏过头去,“屏——屏,不能再让步了。”

    “年下不叫姐,”秦小茶添油加醋,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戏加讲解,“心思有点野啊。”

    “天气冷,别在外面站着了,都进屋吧。”齐年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好今天要一起吃火锅的。”

    苏屏自动略过晏怀词,来到齐年身边,和他一起摆好碗筷桌椅,她敏锐地察觉到他脸色不太好看,甚至有些伤感。

    “你怎么了?”有其他人在,她不想表现得太亲密,只能小声关心。

    齐年笑着低声耳语,开个玩笑安慰苏屏:“没事儿屏屏,就是天上下刀子了,给我冻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