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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沙怨

    男人不搭话,手指落在阿玲眉眼,“这么好看的眼睛为什么总哭”说完还给阿玲硬套了一个极丑的手钏。阿玲的手被磨出血。

    阿玲被他的触碰弄得全身激灵。

    “你若死了,你不在意的。你姐姐都在意,你换她,怎么样”他再笑,“这是你的耻辱,你姐姐的耻辱,你摘不掉的。”

    绝望,她犹如瞬间掉进冰窟窿里,不得翻身。

    她认命。

    阿玲以为隐忍一些,她和姐姐就能活。可,那些人在沙漠迷了方向,水和干粮只够部分人了。那天,他们牵走了所以骆驼,放弃了拖着队伍的女人孩子,以及那位老父亲。

    可怜她们无水无粮,盲目走。连先前的可以辨明方向星宿都不出现了。她们走走停停,每次睡起来,总有人没了呼吸,安安祥祥的不似生前那样满面愁容。都瘦的不成人样,也笑得好看。

    阿烟最聪明,每次说出去找东西都能找到一些动物,蛇,蝎子……有胆子小的吓得昏迷不醒,她就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处理那些动物的尸体,她衣裙上的血渍越来越黑,血腥味越来越浓。

    她们不敢问为什么会突然有肉,怕失去活下去的机会,即使知道希望渺茫。

    人还是一直在减少。

    “阿烟姐姐,我好饿。”最后一个孩童用力说话,出来的声音却轻巧。他双颊凹陷,嘴唇干裂起皮,眼睛涣散没有焦距。

    阿玲也发软,她拍小孩的头,“我们就要走出去了,小时在坚持一下。”

    小时还未来得及回应就阖上双眼,一个轻轻巧巧的“嗯”哽在喉咙,压住了他满腹渴望。

    阿玲麻木地将小时就地掩埋。

    只剩阿烟,阿玲和老人了。他们开始要走时,老人只说:“把我也埋了吧!”

    阿玲刨了个沙坑,把老人埋了的时候,她听见阿烟说了句什么,听不清。

    她们继续走。

    走了很久很久,久到阿烟摔了跟头再也没站起来。阿玲终于看见一个小小的客栈在沙漠中屹立不倒。

    “姐姐,我看见了,那里有客栈。”她欣喜若狂给到在身边的说话,她想去扶,结果两人摔倒在地。

    阿烟轻巧得很,想把阿玲手上的手钏摘下来,她想叮嘱妹妹好好活下去,想摘掉那份耻辱,想说自己怪的其实不是她的。

    手钏在阿玲手腕上,与阿烟近在咫尺的距离,可她没力气了,她看向自己的妹妹,觉得愧疚有遗憾。遗言说不出口,真的很难过。

    “姐姐。”

    阿玲摸了摸姐姐衣裙下的腿,果然只剩森森白骨。

    “姐姐,我其实猜到的。”

    那些人我们都不认识为什么要救她们

    “我有身孕了。”

    刮风了。

    干涸了十几天眼睛,一下子砸出眼泪了。她连姐姐都来不及埋,边说边走,仿佛身边有人一样。所以,阿玲是知道姐姐的,终归是她自私,她想活下去。她放弃姐姐,放弃骨气,她想她应该活下去。

    要起沙暴了,前面就是客栈。不确定是不是海市蜃楼,但那是她活下去唯一的寄托了。

    “姐姐,阿玲好怨,好恨呐!”可笑,细细想来罪魁祸首居然是自己。

    等快到客栈时,身后沙暴卷来。她拼尽全力跑,触碰到门时,阿玲庆幸有绝望。这是她唯一获救的可能,可里面的人是不会开门的。

    “救救我的孩子!”她先是敲门,最后急得是拍门。

    阿玲和姐姐一生善良,却落得如此地步,她怨。沙暴卷席而来,她眦红双目,像沙尘一样被卷入其中。

    她不确定风里是不是全是她亲手埋的人,但是她看见姐姐了。

    姐姐啊,手钏她不摘,她怨。

    这片沙漠,她走不出去,别人也别想走。

    ……

    阿烟看着几近疯狂的妹妹,感受奇怪。她觉得不对,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大风中被撕裂,阿玲还在下着不甘的诅咒。

    她不是阿烟,也不在沙漠。

    她哪里来的妹妹

    可她是谁

    如同大风撕裂,沙土拍打。她觉得全身疼,比她剜肉时还痛。从头骨开始,她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一直到脚趾。

    “咔咔咔!”

    她看不见自己,无法蜷曲,无法挣扎。视线一片黄沙,无光无日。

    如果有人能撕开这灰朦,多好!她快疼死了。

    “啊!”

    “轰!”

    惨叫伴着雷鸣,闪电划破痛苦的根源。

    她睁开眼睛,只见微弱的烛光和归途严肃的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哥”

    “怎么做个梦做傻了”归途看着这丫头清瘦了些,都有下巴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骷炎的嗓子是真的发疼。

    归途给她到了杯水,“我知道。是沙怨。”

    骷炎不知道是哪个步骤出错,她才会在梦的结尾痛不欲生。

    “你灵魂不稳,差点碎裂。我给你灵魂加固,现在不会有太大问题。”所以,又因为怨灵影响,她差点没了小命。

    “灵魂不稳”骷炎喝了水,眉毛一挑,“我是要元神归位,重返天庭”

    归途:……

    “你是个人。”不要总想些不靠谱的。

    “我知道你不是个人。”

    归途眉心突突跳了那么几下,“用你一直强调就活该刚才痛死你。”

    骷炎吸溜鼻子,嗓子还哑着,“可疼可疼了,全身都碎了,我还喊不出声音来。然后我快要死的时候就全身轻松,吼出来了。”

    归途不搭话,觉得心疼

    “白天都来不及问这里是哪”

    “夷城。”归途觉得不对又纠正骷炎,“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

    这夷城,果然热闹啊,连这老狗都来了。

    外面的月光比屋内的烛光还明亮,骷炎两天没进食,腿脚发软。喝了两口粥就想到梦里自己视角剜肉的场景就吃不下去。

    归途让她好好休息,就出去。骷炎神戳戳连爬带扶的到窗子边,望月。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骨滦。

    “想见骨滦了。”梦里的一切都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外,未经人事,就被迫在梦里与人共情做房事。她是觉得有点恶心的。

    早知道就不躲他了,这样子梦之前能看一眼颜做做准备,梦醒再看一眼安慰安慰自己。

    手指在窗沿上勾勒骨滦的名字,想归想。梦里经历的事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现在还能感受到那种绝望,窒息,饥饿,痛苦……

    她不会对家和书院以外的世界像以前一样期望的。

    那一张张死去的脸明明最后都是安详,回忆起来却诡异悚人。夷城虽有夜市,但这般时候,都灯火阑珊时。她体力不支,软坐在地上。懒得趴会床,在地上挣扎了会儿,就磕上眼。

    做梦真的是体力活。

    月下。

    那人从窗口随月而进蹲在骷炎身旁。绿色长袍落在地上,修长的手指理开骷炎额前碎发,声音如酒香醉人,“命真大。”

    “凡人神识,神族气息”骨滦气息不变,尾音上扬,勾人心魄。

    骷炎睡死,答不了他的。他指尖定在骷炎额间,白光汇聚。

    明日,骷炎不会记得她做过梦,一个不愉快的噩梦。

    微微带肉的手腕上的手钏堙灭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