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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李沉壁手底下的侍卫被带进来的时候,已经不成人样了。

    傅歧虽然放了话,留他们一条命,但落在北境这些兵痞子手上,阊都的这些‘娇花’不死也得脱层皮。

    一众侍卫中领头的那个人,名叫方允,李沉壁之所以知晓他,是因为他姓方,他的身后是方家。

    阊都三大家,严、方、俞三家之一的方家。

    方家这一代的家主方元标乃当今吏部尚书,如今的吏部在方元标的掌控之下,俨然成为了六部之首,大周官员调动,全由方元标一句话。

    大周吏治混乱,方元标功不可没。

    李沉壁刚入朝那一年,不止一次叹过大周何至于此。

    他费尽心思地想着如何绊倒方元标,他天真地觉得只要方元标倒台,大周吏治就能清明,官员们再也不用担心因为今天得罪了方家,明天就要被贬官流放。

    那些满腹经纶本该在阊都闯出一番天地的清贫书生能够从这片樊笼中跳出来,大展拳脚。

    李沉壁螳臂当车,以卑微的血肉之和世家抗衡。

    他始终记得他被关在昭狱,一波又一波的官员来‘看望’,这其中很多人,都曾是和李沉壁一同振臂高呼的同僚。

    他们见到李沉壁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

    “殊平,我们错了啊!”

    七尺男儿在昭狱中声泪俱下,字字沁血沁泪地说着‘我们错了’!

    李沉壁被关在阴暗不见天日的牢房中,内心麻木。

    他错了吗?

    他妄图蜉蝣撼树绊倒世家,还大周清明吏治,他错了吗!

    那时的李沉壁被锦衣卫日夜折磨,他趴在地上,狼狈如猪狗。

    同僚不忍,纷纷别过头去。

    幽暗而又阴冷的昭狱中,李沉壁明明连骨头都被人打碎了,可他依旧仰着高傲的头颅,坚定地告诉那些来探望他的同僚——

    不要怕!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长夜总会过去,世家能够把持大周朝堂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可方元标、严瑞堂总会老去,世家是注定枯竭的老树,只要天下清流汇聚,终有一日涓涓细流能够汇成汪洋。

    冲垮这些盘踞在大周皇权之下的世家。

    李沉壁伸着瘦骨嶙峋的一双手,握着好友秦望,恳求道:“彦之,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你信我,大周不会永远都是世家的大周,你我虽命如草芥,于世家而言不过微贱蝼蚁,可终有一日,世家会倒的!彦之,世家一定会倒的啊!1”

    思及旧事,李沉壁心绪迟迟难平。

    他望着方允,只要一想到他的身后是方家,李沉壁就愤从心来。

    从生到死,从阊都到北凉,世家就像是阴沟里甩不掉的蛆,趴在大周身上,吸血、噬肉。

    李沉壁不止一次地想过,他总要做些什么,让阊都感到阵痛。

    最起码,他要让阊都的手在短期内不敢伸到北凉。

    他总要过一些清净日子的。

    傅岐观察着默不作声的李沉壁。

    他率先走出了帐子,营地中青草冒着尖牙,帐帘掀起,寒风顺着缝隙钻进来,李沉壁打了个哆嗦。

    傅岐朝他点了点下巴,淡声道:“傅岚,出来。”

    空旷的营地上支了个十字形的木桩。

    傅岐看了眼谷雨,没有做声。

    谷雨心领神会地将方允拖到了木桩子旁,轻声道:“对不住了这位兄弟。”

    方云神情僵硬,他自知如今落到了傅岐手中注定没什么好下场,他只是不甘心地瞪着李沉壁。

    方允在被绑上木桩子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殿下,您身至北凉王府,难道就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了吗!”

    傅岐听笑了,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李沉壁,“问你呢,小殿下,人问你从哪儿来呢?”

    李沉壁站的挺直,犹如一把出了鞘的剑。

    他嗓音冷冽,“我从哪儿来?我打我娘肚子里头爬出来的。”

    方允呸了一声。

    “哈哈哈!”方允放声大笑,他的眼神仿佛淬着无边狠意,“小殿下,您想忘了自个儿的出生,您也不问问阊都答不答应啊!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既想要好出生,又想要太平日子!殿下,天底下没有这样好事情的啊!”

    他们都是阊都的狗,没有人能够得到真真正正的自由!

    李沉壁神情静默,他站在那,明明身形那样孱弱,可就是有着能够镇定人心的力量。

    他默然地望着方允,心里想着这一路从阊都到北凉,方允及其部下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阊都往他身上扣着镣铐。

    妄图掌控他的一切。

    李沉壁闭上双眼,收起了心底最后一丝动容。

    他自重生那日开始便知道,这盘棋局,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死局。

    从前他妄想解开这盘棋,给所有棋子一个活路。

    没有。

    这个世道从来就没有活路。

    行走在这个诡谲阴暗的世间,不死不休啊!

    “谷雨,拿弓来!”

    傅岐一把解开长袍,原本想直接丢到地上,可他看了一圈,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将外袍丢到了李沉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