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去教室的路上，赵依依跟在后面，看着徐歆夏晃晃荡荡的校服，忍不住觉得好笑，少女就像一个套在麻袋里的冬瓜，是腰是腿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徐歆夏毫不留情地在她头上弹了个震天响，疼得赵依依不禁哎哟一声。

    下午，离晚会还有几节课的时间，同学们的心思就已经不在课堂上，最后一节的语文课上，老杜本打算讲讲上次测试的试卷，结果看大家全都一个个的心不在焉，他干脆将手里的试卷夹回教案里，让大家上起了自习。

    傍晚，离晚会表演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徐歆夏和赵依依就早早地来到了礼堂，两人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后台，找上了微沫。

    此时，她和苏妍都已经做好了化妆造型，两人都在做着最后的调整。

    天儿很冷，微沫里面只穿着一件夏季的晚礼服，而苏妍身上也是一件薄薄的舞裙，两人身上虽然都披着外套，可是还是时不时被冷得哆嗦一下，徐歆夏将她们身上的羽绒服紧了紧，嘱咐道：“小心点，这么冷的天，别感冒了。”

    偌大的后台场地里，待会儿要上台的同学都在紧张地做着最后的准备，徐歆夏兴奋地在人群里四处张望，她这也算是提前目睹了大家的风采。

    忽然，视线里，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走过，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

    刚从更衣室里出来，李嘉乐将换下来的衣物拿到自己的座位放好，然后靠着椅子养起了神。

    他的妆造已经做好，昔日里的碎发刘海微微向两侧拨开，被喷在上面的发胶微微固定，两条平展的眉毛不粗不细，少了些凌厉，一如他自身那般温柔，合上的眼睑下，长羽似的睫毛在脸颊上投出两片淡淡的阴影。

    他微仰着头，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喉结微微滚动着。一身洁白的高定西装就如量身打造，恰到好处地漏出了一截纤细的手腕儿和脚踝，他脚下的皮鞋擦得锃亮，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世家公子，温文尔雅而自带矜贵，仿佛和周边的喧闹处的不是一个世界。

    徐歆夏笑了笑，独自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闭着眼的少年抬起头来，微微有些惊愣，“歆夏，你怎么在这儿？”

    徐歆夏双手背在身后，眉眼变成月牙形，“我和依依来看看微沫准备得怎么样了？”

    李嘉乐从座位上站起，徐歆夏这才发现他穿着这件西服有多好看，如果说刚刚坐着的时候他就已经足够夺目，那此刻，站得笔直挺拔的李嘉乐就是在场所有男生的中心。

    注意到她打量着自己的目光，李嘉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怎么了？很奇怪吗？”

    徐歆夏大大方方地抬起头来看着他，“怎么会？很帅。”她自信地拍了拍李嘉乐的手臂，“相信我，你今晚一定会大放异彩的。”

    李嘉乐被她这笃定的自信给弄得不好意思，只是微微羞涩地垂下头去，说了句谢谢。

    一旁，晚会主持人在招呼着他过去，他向那边挥了挥手后，转头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了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递给了徐歆夏，“给，刚刚后台的工作老师给的，先提前跟你说声新年快乐。”

    “谢谢。”徐歆夏伸手接过，“那我也祝你新年快乐，还有演出顺利！”

    李嘉乐温柔一笑，拿起椅子上的衣服，就向刚刚招呼着自己的同学走了过去。

    见人已经离开，徐歆夏转身，打算再次回去微沫那边。抬脚的瞬间，忽然，地面上的一张白色卡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徐歆夏弯腰将它捡了起来，只见简洁的封面上，写着的是——to：李嘉乐。

    那是一个新年贺卡，徐歆夏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应该是谁送给李嘉乐的元旦祝福，她没有打开看看里面的内容，望过头去，李嘉乐已经跟着刚刚的几位同学走出了后台，徐歆夏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卡片，直接拿着它转身回了微沫身边。

    赵依依还在继续惊叹着微沫今日的妆造有多漂亮，所以对于徐歆夏这几分钟的消失，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此刻看着她手中拿着一张贺卡走了回来，瞬间来了兴趣。

    “夏夏，你都收到贺卡了？”她一把抽走徐歆夏手里的卡片，说着就要好奇地打开来看。

    徐歆夏赶紧抢了回来，“别八卦，这可不是我的，是刚刚碰见李嘉乐，从他那儿掉出来的，我后面还得还回去呢？”

    赵依依真定睛看了看，果然在封面上看到了李嘉乐的名字，她看着徐歆夏将卡片放进了身上的校服衣兜里，失望地撇撇嘴，“不过这字我还以为是你写的呢，跟你的字迹好像。”

    徐歆夏也不关心什么字不字的问题，她只知道此刻时间已经快要差不多了，准备进场才是真的。

    “好了，时间快到了，咱们回大厅吧？”她拉起赵依依的手，转头又鼓励了一番微沫二人，然后走出了后台。

    距离晚会开始还有不到半个小时，精心布置的大礼堂里，观众开始陆续进了场，周遭也逐渐变得哄闹起来，徐歆夏二人占了先机，挑了一个好位置便坐了下来。

    大约二十分钟过去，四周的灯光尽数熄灭。不久后，伴随着全场热烈的掌声，四位主持人穿着华丽的礼服从两侧走了出来，慷慨激昂地说着开场词。

    赵依依歪过身子，偏头问道：“夏夏，微沫她们是第几个表演啊？”

    徐歆夏贴在她耳边，不太确定地轻声回答：“好像是倒数第四个吧？”

    晚会已经开始，从徐歆夏身边凑了回来，赵依依便认真地看起了台上，第一个节目上来就是唱跳，噪耳的音乐瞬间拉满了大堂里的氛围。

    赵依依看得津津有味，一边不住地和徐歆夏讲起观看体验，然而，徐歆夏却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几个表演结束后，她干脆靠着身后的椅背，闭上眼睛当有声剧听了起来。

    直到，她听见台上的女主持宣布着下一个节目表演的名称。

    徐歆夏睁开眼，面前的光亮恰好在此刻暗了下去，剩下的，只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在大家窃窃私语中，礼堂的棚顶上，忽然打下两束柔和的灯光，照在微沫和苏妍的身上。

    舞台一侧，微沫优雅地坐在光圈里，她低垂着头，灯光洒在她的睫毛上，在眼睑下扫出一片淡淡的阴影，头顶王冠上的几颗水晶，在舞台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熠熠的光辉。在她胸前，几缕微卷的长发自然垂落，像乌黑亮丽的海藻。一身洁白的纱裙垂到地上，铺展开来，就像一朵刚在清晨绽放的睡莲，上面还带着露珠的纯洁晶莹，在她面前，大提琴静静地立在一侧，倚靠在她身上，等待着主人拉出美妙的第一声响。

    而舞台中央，苏妍稳稳地站在另一个光圈里，纤细的手臂高高举过头顶，就如一只正欲振翅而飞的蝴蝶，她赤着脚，微微低垂着头，一袭黑色的紧身及踝长裙完美地包裹出她纤细的腰身，几缕碎发随意地散在额前，似在水中一般摇曳。

    两个如童话公主般的少女瞬间引起了台下观众的一声声惊叹，赵依依简直看呆了，激动地抓着徐歆夏的手，“夏夏，你看她们，好漂亮啊。”

    徐歆夏也被这一幅美好的画面惊得说不出话，只是喃喃开口道：“是啊，真的很漂亮。”

    随着音乐响起，微沫拉动了手里的大提琴，苏妍也开始跟着翩翩起舞，光圈随着她的移动而变幻，伤感动人的音乐海洋里，她每一个勾起的指尖，每一处扬起的裙角，每一次暗淡下去的眼神，无不将这首舞曲的悲伤婉转表现得淋漓尽致，带着台下的观众，一起沉浸在曲里伤感的氛围里。

    一时间，整个观众席里鸦雀无声，直到曲终舞毕后，全场响起了如排山倒海般的掌声。赵依依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被徐歆夏赶紧拉回了位置。

    下一个节目开始没多久，表演结束的二人从后台回来，微沫坐到了徐歆夏身边。

    “微沫，你们表演得真是太棒了，我都跟着差点掉眼泪了。”赵依依激动地往她身上扑去，对刚刚的表演还赞不绝口。

    微沫腼腆地笑一笑，“谢谢，不过还是苏妍更厉害，她跳得真的很棒。”她将赵依依从身上扒了下来，“继续看晚会吧？好像再下一个就是李嘉乐了。”

    “下一个就是李嘉乐了？”徐歆夏有些惊讶地出声，竟没意识到晚会已经快要走到最后。

    微沫点点头，“嗯，后台就只剩他没上场了。”

    徐歆夏立马又来了精神，不说别的，李嘉乐的舞台，至少观赏性那还是极强的。她一把抓过赵依依，勒令她坐好，然后期待地望起了台上。

    而在她的斜后方，隔着两个位置，隐在人群中的宋脩远忽然转头看了过来，他身上黑色的卫衣帽子盖着头，身子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完美地掩在了昏暗里。

    在听见徐歆夏口中那个突然音量加大的名字，还有看见那张一脸期待的脸后，他的心头忽然堵了一下。

    和微沫的表演一样，李嘉乐也选择了关掉台上的灯，只见昏暗的舞台上，角落亮起一束柔光，一架白色的钢琴前，身穿白色西装的李嘉乐静静地坐在前面，像是和钢琴融为了一体般，柔和的灯光打下来，像在发梢跳着舞，落在他的身上。光束里，飞扬的尘屑仿佛粒粒新雪，为舞台上的少年增添了一丝唯美和浪漫。

    台上，优雅的少年手臂轻轻抬起，指尖落下的一瞬间，美妙的琴声悠然响起，在礼堂的整个大厅婉转回荡，动人的音符仿佛在围绕着他修长的手指跳着舞，然后从指尖溢了出来，向上、向左、向右、向四周、向礼堂的各个角落飞去。

    徐歆夏渐渐陶醉进去，她感觉自己就像回到了第一次的那年高二，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舞台上的那人，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向上扬起，既是为欣赏到这场优秀的表演而开心，也是为自己朋友的完美表现而高兴。

    只不过，从始至终，徐歆夏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还有一个宋脩远。

    即使看不清她的脸，宋脩远似乎也能感受到，徐歆夏内心此刻流露出的柔软，印象中，她似乎从不曾这样看过一个人。少年垂下的眼眸里，渐渐浮上一层不知名的灰暗。

    晚会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半，往日里这个时候，高一高二已经放了学。

    从礼堂一出来，几人迎面就撞上一股冷风，不过，不知是不是看了晚会心情澎湃，徐歆夏竟一点也不感觉冷，相反，在里面待了几个小时，她倒是觉得有点闷得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