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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

    土肥原是李卫东的老对手,在东北的时候,被李卫东折腾的不轻,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一次在绝境上不但猛击李卫东一拳,也把蒋光头闪得下不来台。

    23日下午,正当李卫东指挥各军,准备给土肥原最后一击时,来自第一线的一个消息差点儿把他击倒:西路攻击部队桂永清丢了兰封城。兰封一丢,李卫东扎得深深的大网就像是被撞开一面,别说鱼,就是虾都跑光了。

    李卫东闻讯,气得将手中的水杯“叭”地砸碎在地上,暴跳如雷地咆哮道:“桂永清啊桂永清,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让你攻击你攻不动,如今又丢了兰封城,你搅了我的全盘计划。”

    李卫东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直跳,眼珠子瞪得像是要吃了人,大声问道:

    “桂永清现在哪里?”

    “已退过罗王车站。”

    “兔崽子,跑得倒快。这种无耻的胆小鬼如不惩戒,这仗还怎么打。”

    想了想,李卫东站定,吩咐道:“给武昌军委会发电,发急电。近查27军军长桂永清贪生怕死,临阵畏缩,拒不执行守城命令,致兰封城不战而陷日酋土肥原之手,扰乱我一战区整个计划。此种卑劣之表现如不惩戒,必扰前线将士之军心,于抗战大局贻害甚大。望军委会酌查。职李卫东叩。”

    述完,李卫东瘫坐在椅子上。土肥原已溜进兰封城,背靠黄河,这一下就能从北岸获得补给,再要歼灭他就得花大力气了。这时,他感到一阵恶心,直想吐。几天几夜没敢合眼,这一会儿,随着精神防线的崩溃,疲劳一古脑向他袭来。他倒在椅子上沉沉睡去。睡梦中,他看见一挺日军的机枪喷着火,一队队华夏士兵倒在寨墙下。墙头上,土肥原狞笑着。不知不觉间,一滴浑浊的泪珠涌上了他的眼角。

    第一回合的较量,李卫东先胜后败,极其遗憾地输给了老奸巨猾的土肥原。

    原来22日夜,当李汉魂与宋希濂两军会合,开始向仪封猛攻时,土肥原有些吃不住劲了。继续固守,华军的包围圈将越缩越小,那他的整个师团将陷入绝境。粮秣、弹药可以空投,可汽油怎么办?断了汽油,他的数百辆坦克、战车、卡车、牵引车岂不成了一堆堆废铁。要是车全丢了,军力大打折扣不说,师团全部机械化的梦想岂不也付诸东流。再说,要是华夏军队拼死围攻这几个要点,谁能保证徐州方面的援军能及时赶到。真到了那一步,那他岂不是第一个把整个师团都扔在华夏战场上的将军,那岂不成了大日本帝国的千古罪人,毁了一世英名?!

    思前想后,狐狸般狡黠的土肥原贤二觉得还是靠自己稳妥。

    那么往哪个方面突围呢?土肥原东瞄瞄,西瞅瞅,突然脑瓜一亮。他的那种阴谋家孤注一掷的冒险感使他产生了一个惊人的设想。兰封,对,华夏人前进我也前进,攻下兰封。

    土肥原不仅是个玩弄阴谋的天才,行兵布阵也不外行。向东突围,虽有利于跳出包围圈,向主力靠拢,但支.那的将军们也并非蠢材,会让他轻轻松松地去与主力会合。再说向东突围,自己是解脱了,可支.那军队也解脱了,他回去可怎么向西尾司令官交待,难道就是让他进来被支.那军队痛打一通吗?!他已认识到,只要改善一下态势,那么再挺一阵他还是有把握的。支.那士兵虽然比过去勇敢多了,但他们没有重武器,坚持一周、十天他还是有把握的。此刻他已知道,东边的日军主力三天前就已拿下徐州了,中岛君可能已在西援的路上了。只要拿下兰封,一切就有办法。打仗犹如赌博,焉有不冒风险之理。拿下兰封,主力就能相机转向黄河边上的三义寨、罗王寨、曲兴集这三个据点。那时就能从对岸柳园口获得接济,尤其是汽油。有了汽油,华夏军队其奈我何。

    主意拿定,土肥原满是赘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要拿兰封,拿桂永清开刀。

    桂永清自发起攻击后,状态一直不是太好。本来,蒋光头挺看重他这个既留过洋,又门出黄埔的“德国将军”,专门把他从武汉战干团抽出,带来豫东战场。更令桂永清受宠的是,蒋光头还令当年曾同他一起留学德国的把兄弟邱清泉率200师的2个战车营加强他的27军。自1937年中日开战来,华夏官兵最怵的就是战车,这个钢铁的庞然大物令他们吃尽了苦头。今天,委员长咬着牙,把用金贵的美元买来的战车投入战场,哪个部队不眼红。可一战区各军、师长又有谁能与桂永清争风吃醋。

    桂永清受宠若惊,得意洋洋。又深感这一仗对他意味着什么。校长此刻就在郑州,盯着一战区,更盯着桂永清。

    他心里空荡荡得没个抓,没个挠,他知道能有今天靠的是什么,论作战,他没有别的黄埔将领那辉煌的战绩,上海、南京、华北大小数百仗,他并没显出什么作为。他所以能有今天,还不是靠着铁靠山何应钦及他与蒋光头的那层师生关系。眼下蒋光头把他放在眼皮底下,要看着他给委员长,也给他本人争口气,他不紧张才怪。

    日本人也像是专与他过不去,玩儿命抵抗,就是不撤。而其他部队攻击所向,日本人顶个差不多就撤向核心。所以攻击发起两天来,各部队都有进展,惟独他这支配备有战车的精锐部队战果最小。

    23日,接到蒋光头的电报,桂永清脸涨得通红,浑身燥热。他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时占据他整个头脑的似乎只是如何突破日军防线,如何取得战果,如何挽回面子。谁知日本人偏偏要他大丢面子,没等他再动手,日本人倒先下手了。

    同一天,土肥原命令丰鸣房太郎率27旅团兵分两路,向西攻击。一路两千余人直攻桂永清守区马道府、马集;另一路三千余人向后伊五突进。桂永清措不及防,部队伤亡惨重,阵地连连被突破,战车也被击毁了七八辆。桂部溃了下来,马集失陷。

    23日,土肥原毫不放松,调来主力猛攻孟郊集,桂军钟松的6l师死顶也不能奏效,阵地被突破。桂永清见状,深恐兰封有个闪失交不了差,便急令蒋伏生率36师驰援。出城不远,36师数千援兵突遇日军。日军在战车的协同下大施*威,左突右杀如入无人之境。36师无心恋战,顷刻间便溃散。溃兵三五成群的东奔西跑,无法控制。桂永清的一个整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解决了。正午,日军*近兰封城下,兰封重镇岌岌可危。

    这时就全看桂永清的了。此刻,外围要地虽失,但他仍控制着一个师又一个旅。如能利用城垣固守,把日军吸引在城下,那么全歼土肥原师团桂永清将立下头功。而且这时的土肥原师团数千人已不像往日,大都成了惊弓之鸟,毕竟四周有10万华夏军队的枪口都对着他们。如果攻城受阻,他的部队又脱离了据点依托,随时都可能被里外杀出的华夏军队吃掉。土肥原根本就不敢恋战兰封城下。土肥原像个赌徒,把宝押在了一支华夏军队的溃败上。

    桂永清原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建功良机,可他就像个优柔寡断的赌场新手,被对手虚着胆下入的一个大码吓怵了头,缩了回去。

    兰封城里,桂永清一见蒋伏生的36师被冲散,钟松的61师阵地被冲垮,心中固守兰封的那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了。这时,兰封城外激烈的枪炮声已清晰可闻,搅得他的心像一锅滚开的粥似的无法平静。再在兰封呆下去就有被封在城内的可能。可他明白丢了兰封对他意味着什么。韩复榘为此掉了脑袋,他能好到哪儿去?就是死罪能免,活罪也是难逃。那他的一生岂不就毁掉了。

    桂永清进不得、退不得,愁肠百结。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更使他的心直往下沉。眼见罗王车站、曲兴集、罗王寨一个个丢掉了,桂永清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此刻再迟疑不决,就是想跑也跑不出去了。桂永清咬着牙,关键时候把龙慕韩推进了油锅。

    龙慕韩是何许人?他原是宋希濂71军88师师长。兰封会战即将打响之际,桂永清在委员长耳边不知吹了什么风,蒋光头一点头,便把88师配属给桂永清的东路攻击部队。龙慕韩从内心里并不情愿,跟着桂永清算什么事,出力送死,是他们的,得胜论赏88师什么也捞不着。而且龙慕韩最怕的就是关键时刻有人会牺牲他这支“外家兄弟”。如果跟着本军,他绝不会有这种顾虑。

    真是越怕鬼越见鬼。23日下午,当龙慕韩率一个旅正在兰封西南城垣上拼死挣扎时,突然收到了桂永清派人送来的一张纸条,命令他率部固守兰封。而此刻桂永清却率领他的106师向西去了。这不分明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嘛。气得龙慕韩破口大骂:“桂永清这个王八蛋,关键时刻釜底抽薪,给老子来这一手。老子守得住守,守不住我也撤。我倒霉你也好不了。”

    龙慕韩就是想守也守不住了。本来与日军激战了一中午,他已感到难以支撑。眼下106师一走,偌大个兰封城漏洞百出,让他这三五千人守哪儿?龙慕韩一咬牙,撤!咱不给他姓桂的当替死鬼。

    当日下午,龙慕韩率部向兰封西南韩陵退去。

    兰封陷落。土肥原乘势控制兰封及黄河南岸的罗王寨、三义寨、曲兴集、陈留口一线,构成掎角之势,并与黄河北岸贯台附近的日军第20师团取得了联系。

    土肥原转危为安,惊出一身冷汗。

    23日夜,武昌军委会里,空气的燥热似乎更甚于郑州前线,5月下旬的武汉,天已热得令人难耐了。

    何应钦接到李卫东控告桂永清临阵贪生怕死,致丢了兰封,请求严办的电文心里吃了一惊。他了解桂永清的为人,别看长得气宇轩昂,可实际上并非一个临阵不乱的将才。他给自己着实惹了不少麻烦。

    何应钦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看上他,难道是气度不凡的长相?他摇了摇头,他也弄不清当初是什么缘故,在人才济济的黄埔学生中他这个总教官竟会看上桂永清,还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他。眼下兰封会战委员长都惊动了,他却偏偏现了这么个大眼。李卫东可不是好应付的,他向军委会告状,肯定也忘不了向郑州的老蒋叫苦,这事越压越被动,不如索性推给委员长,他请桂永清这个学生去,如今出了事他得兜着。

    深思之后,何应钦连忙给郑州的蒋光头去电,报告了李卫东的控告内容,最后当然少不了替桂永清讲讲情。当然何应钦明白这个情不能直说,只有在夸大龙慕韩失职上做文章。

    其实郑州的蒋光头已知道事情的前前后后。当程潜吩咐参谋长向他报告兰封失陷的消息时,蒋光头大惊失色。脸上一时布满乌云,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道:“卫东是怎么指挥的,10余万国.军竟对付不了土肥原的2万人,兰封居然也丢了,实在不可理解。军心、士气何在?”

    蒋光头焦灼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踱着,脸色阴沉得难看。兰封一丢,战局立刻变得微妙起来。这时占据兰封的土肥原,就像一根卡入他喉管的刺,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现在10余万华夏大军实际上已被截作两断。更令他不安的是,兰封丢,开封、郑州失去屏障,立刻暴露在日军的攻击之下。如果徐州地区的日军这时到来,那么土肥原这枚棋子的作用就太大了。

    几天前,蒋光头就收到了徐永昌、何应钦发来的电文,称徐州日军已开始西上,另外安庆一带日军也有沿江西攻武汉的迹象。蒋光头咬着假牙硬是顶着没动,实指望先结果了土肥原再说。可现在倒好,不仅没能消灭土肥原,把个兰封要点也丢了。他越想越气,*着尖厉的奉化口音骂道:“娘希匹,平日不思整训部队,关键时刻指挥乏术,精神不振,丢尽了国.军的脸。”

    24日,蒋光头一脸怒气,叫来了程潜的参谋长,吩咐道:

    “你告诉程长官,我要到开封前线去指挥作战。我总在郑州等着,怕是等不到什么消息吧!”

    他的话可把参谋长惊得不得了。委员长要去开封,那程长官在郑州呆着算什么事。再说要是委员长有个三长两短,程长官可怎么向全国交待。他相信程潜决不会同意蒋光头去开封的。想到这,参谋长谨慎地回复道:“委员长不必着急,程长官这两日也在督促各军。再说日机活动猖狂,委员长身负一国重任,还是不去开封的好。”

    蒋光头仍是怒气冲冲,说道:“我并不怕死。我也并不想干涉程长官指挥?可攻击迟迟不见进展,我在郑州坐得住吗?”

    见蒋光头动了气,参谋长不敢多说,便答道:“委员长的指示,我立刻转告程长官。”

    程潜一听蒋光头要去开封,知道有一半是冲着他来的。他心想,战局所以拖至今日,还不是你蒋某带来个草包将军桂永清。今天薛卫东在前线指挥得好好的,你去了重新布置,那不是添乱。

    再说日本人的飞机邪乎的厉害,子弹可不长眼睛。要是你蒋某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不是损失几个将领,几十万军队的问题了,而是关系到我一个大国的国格、军威、军心、民心的大事。我程某可不想因为你而成了国人的靶子。他拿定了主意:决不能让老蒋去开封,大不了我去。也好,离开郑州,我倒落得个清静。想到这,他吩咐参谋长:“你再去一趟,回复委员长。土肥原一个小丑,值不得委员长亲自前往。就说我下午就去开封。请委员长放心好了。”

    蒋光头要去开封,一半是气话。几天来,李品仙、李宗仁和武昌军委会连电告急,说日军除急于拿下陇海线,进窥武汉外,长江下游的日军也在频繁调遣,沿江蠢动,大有溯江进窥武汉之势,请他速归武汉。今日眼见歼灭土肥原无望,程潜又给他顺了个台阶,他也就势下坡,25日离开郑州返回武汉。临行前,他还一再叮嘱程潜的参谋长:“告诉颂公,兰封地区我军9倍于敌,只要大胆进攻,一定能消灭这股敌人。惟敢于有大的牺牲,方可有大的战果,我回武汉会随时来电的。”

    就在蒋光头离开郑州的同一天,李卫东调整部署后,重新发起攻击。程潜也时常到李卫东的前敌指挥部了解战况,给李卫东打气。

    几天鏖战,李卫东终于重新挽回局面,再次迎来胜机。

    27日,宋希濂71军攻下兰封城,守敌三千余人逃向三义寨。一度危机的陇海路再次被打通,已回到武汉的蒋光头急令程潜把被困在商丘附近的42列满载军用物资的专列撤回郑州。同时催促程潜加紧对土肥原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