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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王不见王

    梨花树下,白发少年目光定定,握住那铁钩的手越来越紧,一直注视着他的喻剪夏惊慌道:“哥哥不要!”

    风掠庭院,辛鹤屏气凝神,捏紧手心的石子儿,只等那道冷峻身影一有动作,便立刻出手。

    长空下,骆青遥也按住了胸前装有蛊虫的盒子,一双眼眸紧紧盯住那头如雪白发,蓄势待发。

    就在一派剑拔弩张,众人均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的关键时刻,梨花树上忽然传来一记响亮的喷嚏声——

    还不待所有人回过神来,那树上已经陡然掉了个人下来,冷风擦过那扬起的衣袍,裴云朔抬起头,瞳孔骤缩,将手中铁钩疾速一收,那人也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在漫天纷飞的梨花中,堪堪落地,正掉在裴云朔与骆青遥之间!

    “是,是那个在树上睡觉的少傅!”辛鹤心头一跳,看得目瞪口呆。

    几记响亮的喷嚏声又在院中响起,那人当着所有人的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睡眼惺忪道:“比划什么啊比划,都到吃饭的点儿了,还围在这干什么?”

    他脖子上还挂着那个写有“阳春烟景正好眠,勤加练曲莫等闲”的牌子,整个人衣襟凌乱,长发披散,一张年轻清俊的脸上还露着睡觉的红印子,宽大的袖子在风中飞扬着,从头到脚好不滑稽,瞧着活像个云游四方的野道士,哪有半点少傅的模样?

    辛鹤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周遭的其他人却毫无反应,只是望向那少傅的眼神有些许无语,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那年轻少傅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又打了几个呵欠,懒洋洋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摇铃,清瘦的手腕在风中一阵猛晃着:“下课了下课了,大伙都散了吧,快去吃饭,别跟这堵着了……”

    “对了,各自把琴收一收,回去记得多加练习,那啥,还有别忘了少傅的琴,记得帮我也收一下,就搁在这树上呢,待会来个人爬上去将琴收了,送回我房里去,听见了没……”

    他一边摇着铃铛,一边哼哼唧唧着,身子歪歪斜斜的,好似还没睡醒一样,周围无人回应他,只是面面相觑间,个个均露出了“没得热闹可看了”的失落表情。

    那少傅摇了一阵后,又抓了下头发,将眼睛一揉,这才略微清醒过来般,他望向四周弟子,“咦”了一声,故作惊奇:“你们怎么还不走啊?平日里下课溜得比兔子还快,今天是转了性不成?难道想留下来让我做饭给你们吃?”

    周遭依旧无人回应他,只是个个似乎都很憋屈,心有不甘,却又忌惮些什么,没法发作,只能勉强忍耐着。

    那年轻少傅径直扭过头,看向身旁,“裴云朔,你不饿吗?怎么还不去吃饭呢?”

    白发少年在风中抿了抿唇,没有说话,那年轻少傅便接着道:“快走吧,别站这了,叫上大伙一块去吃饭,吃完后记得帮少傅把琴收好,送到房里去,听见了吗?”

    他的语气是那样随意,那样理所应当,好像吩咐的不是这惊蛰楼里的一方“霸主”,而只是这院子中一个扫地打杂的小厮。

    辛鹤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然而更令她难以置信的是,那个前一刻还用铁钩架在人脖子上,冷若冰霜,杀气凛冽的白发少年,此刻居然在这年轻少傅面前,全然没了脾气般,一身的尖刺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跟变了个人似的,他只是深深望了一眼那年轻少傅,好半晌,才面无表情地说了一个字:“好。”

    这下辛鹤的下巴真要掉地上了。

    一群人说散就散,风一样快得不可思议。

    他们跟在那白发少年身后,个个面有不忿,却都不敢多说什么,唯独那一袭紫衣的岑子婴,同身旁的萧然咬耳朵道:“真不知道阿朔吃了什么迷药,为什么总要给这家伙面子?还要咱们跟着一起忍?凭什么啊?咱们赶走的少傅还少吗?这家伙哪点特殊了,有什么惹不起的?阿朔到底是……”

    “六郎,这世上你想不明白的事情,还多着呢,若都要刨根问底,寻个究竟,岂不无趣?”萧然低低一笑,羽毛扇往岑子婴脸上轻轻拂过,叫他愈发迷糊了。

    “萧然,你每天这样装腔作势地说话,累不累啊?”

    “自然没有你轻松,上头五个姐姐哄着护着,拿你当宝贝疙瘩似的,多让人羡慕啊。”

    “萧然你!你再笑话我试试看!信不信我真跟你翻脸!”

    “那我可真是怕死了。”

    ……

    转眼之间,满院子的人一下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梨花树下的骆青遥、辛鹤、喻剪夏三人。

    站在原地的骆青遥颇有些欲哭无泪,他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多想伸手大喊一句:“白毛兄别走,小爷的蛊虫还没下呢!”

    错过这样近身的机会,要寻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时?

    另一边,树下的少女抱着医书松了口气,旁边的辛鹤忙上前道:“剪夏师姐,你没事吧?”

    少女摇摇头,斜阳中依旧是温柔恬静的模样,辛鹤眉心一动,到底忍不住问道:“剪夏师姐,你,你跟那白头发的家伙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们真的是兄妹吗?”

    还不待少女回答时,那年轻少傅已霍然转过身来,一脸笑眯眯道:“你们就是今年来的两个新生吧,走,我领你们去贤师堂,找祝太傅报到去……”

    辛鹤望着风中那身凌乱的衣裳,还有半边脸上仍未消除的红印子,从头到脚写满了“不正经”三个字,她扯扯嘴角,哭笑不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倒是那年轻少傅浑不在意,懒懒把衣领一扯,又将几缕乱发撩到身后,揉了揉脸,咳嗽了声,多少做出了几分为人师长的模样,这才接着笑眯眯道:

    “忘了介绍自己了,我是这儿的老师,叶欢,一叶知秋的叶,寻欢作乐的欢,你们叫我叶少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