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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纵然是禽兽,也有自己想保护的东西

    第二天早晨,阮劭南破天荒地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只觉得头昏脑涨,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地疼,四下看了看,饶是一向稳如泰山的他,也登时呆住了。

椅子倒了,台灯碎了,纱帐的一角被扯了下来,帷幔拖在地毯上,满地的碎玻璃,偌大的卧室好像遭遇了一场巨大的龙卷风,杂乱得一塌糊涂。

床上也是一片狼藉。真丝床单被拧成了麻花,被子都皱在一起,未晞的裙子被撕成了两半……

他皱了皱眉毛,抓起床头的电话打未晞的手机,《哆啦A梦》的音乐却在屋子里响起来,这音乐还是他帮她换的。他找了半天,最后在枕头底下把手机翻了出来,旁边还放着她的哮喘药。

他看着那个蓝色的药瓶,昨夜发生的一切渐渐清晰。

那是怎样一个欲壑难平的夜晚……

记得她中间昏过一次,哮喘发作的结果。他没有送她去医院。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卧室的床头柜里一直备着应急的特效药,他知道该如何处理。

她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浸过一遍水,身下床单都湿透了。

是的,哮喘不会死,发作起来,却是生不如死。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那副身体明明已经怯弱得承受不了任何一点折损,他却怎么都放不开,抱着那绵软的身子,只想将怀里的人拆卸入腹,吞噬个干净。

他不该这样的,他到底怎么了?

他静静地看着那个药瓶,看着眼前幻灯似的一桩桩、一幕幕,灵魂好像飘至某个高远处,冷冷地看着另一个自己。

床头的座机没有挂断,手机的音乐一直响着。

“如果你对我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我们又为什么要在一起?”

“如果你对我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我们又为什么要在一起?”

“我们为什么要在一起?”

“为什么要在一起?”

“在一起……”

外面的管家听到卧室里面有动静,小声敲了敲门,“阮先生,您起来了吗?需要准备早餐吗?”

他忽然抓起未晞的手机,狠狠地砸在门上,如同山洪暴发,如同愤怒的雷霆,如同野兽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音乐停了,手机被砸了个粉碎……

双手拿起画板,全世界与我无关——这大约是此刻的陆未晞最贴切的写照。

晨光下,她手执画刀细细刮割,动作轻巧得仿佛眼前的画布是自己最亲密的爱人,眼里心里除了色彩、明暗、线条、肌理……再无其他。

正是一天里最明媚的时光……

如非一觉醒来,看到未晞竟然穿了一条紧身牛仔裤,一件单面蕾丝镂空吊带背心——就是前面没有任何装饰,却能透过背面的镂空花纹,隐约看到整个后背的那种。她又为图方便,将一头靛黑青丝利落地绾起,越发衬得人蜂腰窄背,削肩皓颈。

很少见她穿这种带些妩媚的衣服,如非不觉眼前一亮,又记起来,这好像是自己几天前花了八块钱从地摊上淘来的。可能就是因为便宜,被未晞当成了工作服。

如非愤愤地叹气,真是,人漂亮,就是穿件破烂也比别人耐看。

再过两天就是新年,街上是一派祥和热闹的景象。如非刷牙的时候,习惯性地向外看了看,看到阮劭南那辆银色的帕加尼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守在楼下。她吐掉嘴里的泡沫,漱了漱口,然后走到外间,对正在画画的美人说:“已经一个星期了,你还让他在外面晾着?我说姑奶奶,差不多就行了吧,大过年的……”

未晞什么都没说,依旧聚精会神地忙她自己的,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在意。这幅油画她已经画了整整一周,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

如非耸了耸肩。纵然亲如姊妹,在感情方面她也是局外人,未晞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多问。

如非下楼买早点去了。门关上的那一刻,未晞挺直的脊背终于垮了下来,像个开小差的学生,对着自己的画兀自出神。

巴洛克风格的油画,色调诡异阴暗,面容冷漠的六翼天使,展翅翱翔于云端之上,脚下是熊熊业火,手执长剑,凌厉的剑锋却是直指人间。未晞给这幅画取名为《天使的愤怒》。

未晞叹了口气,望着画布上的六翼天使,不由得想,世人都以为天使仁慈纯美,平和宽厚。其实世人错了,天使是上帝的战士,善战好杀,且憎恨人类。

是不是所有的人和事物都有自己的两面?而两面之间却没有绝对的界限?正如疯狂与正常之间不过一线之隔;就像上帝的右手是慈爱和宽恕,左手却是狡黠和暴戾?

她放下画刀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肩颈,不由自主地走到窗边,看到他的车还停在那里,身子不由得一颤,心里一时千回百转。

想起那个无法言说的夜晚,过了这么久,她依然心有余悸。没有亲历过的人只怕无法明白,童年受过冻的孩子,一生都会觉得冷。有些伤口,一辈子都好不了。

未晞鼻子一酸,只觉得眼睛热辣辣的,想要掉泪,赶紧扬起脸。

南方的冬天,是淡淡的明媚,天空的颜色也是淡淡的,好像久病不愈的美人脸,带着某种忧伤。

清新的阳光轻轻地贴着她的脸,她忽然想起来,七天前,他找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她没有见他,那时她整个人发着烧,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难受得好像死了一样。每次发病后,随之而来的就是高烧,这次病得更加厉害。

她本就是先天不足、后天缺少调养的羸弱体格,几乎心力交瘁,又不敢告诉如非,平白无故让她担心,也只得自己忍着。

她不知道如非跟他说了什么,后来听说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之后派人将她平常用的东西送了过来,都是她画画用的工具,整整装了一大箱子,还将前些日子买的衣服、鞋子、皮包等一并送来,另外还送来一个新手机。

如非看着那新手机啧啧称奇,没心没肺地打趣她:“疼女朋友也犯不上几天就给你换一个手机吧?怎么,怕你丢了?还是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阔气?”

未晞叹而不语,其中原委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个被她忘在别墅的手机,只怕是又被他砸了。而她心里清楚,他心里最想砸的……其实是她。

她又一次不声不响地走了,这等于犯了他的大忌。记得上次她不明就里触他逆鳞,他只是默不作声,私下里却不动声色地掐住她的七寸,将她所有的退路封了个干净,然后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像困兽一样,山穷水尽。

现在,他依旧默不作声,只把上班外的时间都用在了楼下的停车场,却没再找过她一次,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

未晞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有人叫门。如非自己有钥匙,这个时候会是谁?

她在门镜后一看,竟然是汪东阳。未晞打开门,汪助理还是那副从容不迫、公事公办的样子。

“陆小姐……”他说,“阮先生说你还没吃早饭,怕你伤了胃,让我把这些淮扬点心送过来。”他将一个古色古香的食盒递到她手上,接着说,“阮先生还说,后天就是春节,让我问问你想吃什么,这里还缺什么,少什么。明天,他一块儿让人送过来。还说,今天之后,他就不再来了,让陆小姐安心,没事的时候也好出去走走,老窝在家里容易闷出病来。陆小姐不喜欢有人跟着,凡是你不喜欢的,他都记住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还有一件事,阮先生嘱咐我一定要转告。你的小妹妹陆幼晞,阮先生已经从陆家那里把人要来了,安置在一家私人疗养院里,找了专人照顾。如果陆小姐想当她的监护人,阮先生会找人帮你处理。如果想送她去国外治疗,他也可以安排,一切全听陆小姐的意思。”

汪东阳说完后,就站在门口,像个尽职的战士,等待首长批示。

未晞被他连珠炮似的一番“轰炸”,一时半刻缓不过神来,又想起眼前这人初见时是何等的精明刻薄,与此时的“愚忠”倒真是大相径庭,不觉一笑。

“麻烦你告诉阮先生,他说的话,我记下了,会仔细考虑。这里什么都不缺,让他不用惦记。”

汪东阳点头会意,临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未晞一眼,终于说:“陆小姐,本来我不应该说,可是,实在忍不住。别再跟阮先生怄气了。我跟了他这么久,从没见他对谁这样上心,你该惜福……退一步说,他不是一个心软的人,这个你该知道。现在他没说什么,可时间久了,保不齐会怎么样。说到底,你不可能离开他,又何必非要跟他强着来?只怕最后伤筋动骨的,是你自己。”

送走了汪东阳,未晞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怔怔地看着它。窗外的阳光泻在上面,像打翻的糯米粥。她抚摸着食盒上精致的掐丝,心里一时惶惶的,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们冷战了这么久,如非只当他们是耍花腔,常劝她不要太小性,人家怎么说也是钻石王老五之首,最有价值的单身汉,本年度新鲜出炉的十大杰出青年,少不得给个台阶下,彼此都好看。汪东阳自不必说了,自然把所有的责任归咎在她头上。

不知道的人只当她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一朝得意,恃宠生娇。可是她满腹的惆怅委屈,局外人哪里知晓?那些令她伤心害怕、难以启齿的一切,对亲如姊妹的人尚且无法开口,又能说给谁听?

外人只知他是天下传奇,看到的都是他的锦绣荣华,万众景仰,谦和恭逊。唯有她深知那些面具后的伤口,荣耀下的仇恨,光环里的血腥。只有她亲历过他偶尔的狰狞恐怖,凶狠暴戾。

他曾抱着她温柔耳语,天上地下,视若珍宝;也曾捏着她的下巴,不带一丝感情地威胁警告。他黑暗中沉默的眼睛,幽暗的瞳仁,暗藏的兽性;他对人性永远的怀疑,对人心的不信任,不确定;他掩藏在楚楚衣冠之下,*裸的情欲……

想到这里,未晞一下一下咬着自己的手指,心里一阵阵发虚。实在无法确定那天夜里抱着她需索无度的人,究竟是不是七年前那个温煦平和的俊朗少年?

她看着那漆红的食盒,信手打开,里面装的自然都是她喜欢的吃食,样样精致,件件贴心。

“凡是你不喜欢的,他都记住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未晞当然明白,这句话背后另有所指。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害怕,只觉得这就像一只老虎对她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吃肉一样。

可有谁见过不吃肉的老虎吗?

她又想到自己的小妹幼晞,此刻就在他的手上。未晞不知道阮劭南将她从陆家要出来,究竟抱的什么样的心思。威胁?安抚?道歉?诱哄?

她猜他的想法,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可无论他抱着什么想法,这招的确是高明。想到幼晞,她就无法坐视不理。

阮劭南现在是真的胜券在握,坐拥天下。可笑的是陆家,就这样卖了一个孱弱的女儿,如此苟且,又能换来几个朝夕的平安?

手里的点心恍惚间掉在地上,本就馨香酥软的物件,自然摔得粉碎。

未晞缩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它零碎的“尸体”,头埋在膝盖间,一筹莫展。明天就是新年,未晞看到家里什么都没有,不免有些后悔,昨天干吗死要面子说什么都不缺?

其实她跟如非都不怎么喜欢过年,大约孤儿都不喜欢过年。平时不觉得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同,每每到了节日,就彰显了孤单。

本来她跟阮劭南的新年计划是:在他海边的别墅吃新年大餐,那里地方宽敞,还可以放烟花。当然要把如非请来,那里她还一次都没去过。可惜两个女人都不会做饭,不过没关系,厨娘王嫂的手艺比得上五星级酒店的大厨。她自己也学会了做几样小菜,勉强拿得出手。除夕之后,阮劭南也有几天公众假期,他们可以有一次短期的旅行。阮劭南喜欢看海,一直说要带未晞去大溪地,让这个未来的艺术家看看这个传说中“最接近天堂的地方”,享受南半球柔软的黄金海滩和热辣辣的阳光。

可惜,一夕之间,物是人非。

未晞打起精神,决定出去添置些年货,大过年的,总要应应景。

街上的人跟想象的一样多。未晞去了附近的超市,偌大的地方,因为过年在搞促销,挤得人山人海。她被夹在一群主妇中间,因为人多,大家都推推搡搡的,最后随随便便买了几样熟食,两袋水饺,一瓶葡萄酒,还有她们最喜欢的栗子蛋糕。

经过女性用品区的时候,看到卫生棉也在打折,虽然家里还有,也凑着热闹拎了两大包。

未晞拎着购物袋走出超市,正要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轿车冲了过来。她本想给它让路,那车却停在了她跟前。

从车上下来两个黑衣男子,一个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另一个彬彬有礼地说:“小姐,老爷想见你。”

陆家老宅建在有“火凤栖霞”之称的南山脚下,是陆家的祖产,园子里一色的清代建筑,均是土木结构的小楼,青砖黛瓦,飞檐翘壁,亭台楼阁随处可见,环境极为清幽。

未晞记得那古色古香的园子对面就是南山最有名的丹枫岭,山岭下有一片碧水湖。每每到了秋季,红色的丹枫满布山岭,目之所至,别无二色,满眼的枫林如火,霜叶似血。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两个黑衣男子恭敬地在前面引路,未晞一路走,一路回忆,仿佛从今生回到了前世。

未晞在老宅宽敞的大厅里,看到了自己整整暌违七年的父亲。可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两鬓染霜、脸色蜡黄的男人,跟记忆中那个不可一世的独裁者,简直是天壤之别。

而大厅里除了陆子续,还坐着两个从未见过的妇人,均是三十岁左右的光景,容貌姣好,只是形容憔悴。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和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分别坐在两位美人身边。两个孩子都有一双黑又亮的大眼睛,长得可爱极了,此刻,只是怯怯地望着她,不敢作声。

未晞在椅子上坐下,有人斟了酽酽的茶上来。未晞没动,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美妇幼子,一时不明所以。

陆子续见到未晞,有些激动地说:“你跟你妈妈长得真像。”

未晞笑了笑,“这么多年,难为你还记得。”

男人神色一僵,半天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为了当年的事,一直记恨我……”

未晞忍不住打断他,“陆先生,我不想跟你闲话家常。如果有事,请直接说重点。如果没事,喝过这杯茶我就告辞了,还有人在等我。如果我回去晚了,只怕有人要多想。”

未晞是话里有话,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虽然她心里明白,倘若阮劭南真知道她的动向,现在她就不会坐在这儿了。这招以虚打实是阮劭南教的,关键是要面不改色,稍一露怯,她就完了。

陆子续有些尴尬,咳嗽了几声方才说道:“我本不该找你的,可为了你大哥和二哥的孩子,为了给陆家留下最后一点血脉,也只得豁出这张脸来求你。未晞,就当你发发善心,给这两个孩子一条活路吧。”

未晞默然一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以为她有改天换地、普度众生的本事?

未晞平静地看着他,看着自己所谓的父亲,忍不住淡淡道:“对不起,我已经说过了,在这件事上,我爱莫能助。做决策的人从来就不是我,你直接求他倒还实际点。不过……”说到这里,她笑了笑,“我看你还是别求了,因为他不止一次说过,一定会赶尽杀绝。当年你怎么对阮家,人家现在就怎么对你,很公平。”

陆子续听后,竟然激动得老泪纵横,后悔万分地说:“这都是我年轻的时候做下的孽,风光的时候没有半点人性,将人家孤儿寡母赶尽杀绝,现在轮到自己老来无子送终。咳咳……”话未说完,便缩肠抖腹地咳起来。半晌,他抬起头,带着乞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未晞,你就当做好事吧。阮劭南为了讨你欢心,连幼晞都要了过去,由此看出,他有多重视你。你好歹试一下,就算不成功,我也算尽了人事,日后躺在棺材里,也可以闭眼了。”

两个孩子看到爷爷如此景象,马上跑了过去,围在老人膝下大声啼哭,两位美妇人也跟着哭红了眼睛。

未晞默默看着眼前这幕惨绝人寰的悲情大戏,心里明白: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人,但凡有出路,也不会跟她这个弃女这样低眉顺目。

陆家是真的散了,陆子续的时代早已过去,如今只是这城市历史上并不风光的一笔。想他当年是何等威风的人物,现在却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

不是不可怜……

“这么多年,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未晞看着自己涕泪纵横的父亲,慢慢说,“当年她躺在你身边割腕的一刻,她在想什么?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让她把自己残虐到那种程度,也要离开你?每次一想起来,我就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或许你知道答案,能不能告诉我?”

未晞的语气很平静,陆子续却用一种近乎可怜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无声地乞求她。

未晞只若未见,“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早晨你一觉醒来,看到自己的妻子泡在血泊中,你怕不怕?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梦到过她?她有没有在梦中跟你说话?对你说了什么?”

“不,不……不要再说了。”

“你不想说,那让我来告诉你。她对你说,她死得很惨。她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满身是血,把露着白骨的手腕递到你面前,说她很想你,想你下去陪她。陆先生,我说得对不对?”

“不,我没有害她。”陆子续骇得浑身发抖,“是她不爱我,她不让我碰她,宁肯死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可是,我爱她,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爱?”未晞几乎冷笑,“原来你的爱,就是用皮带勒住一个女人的双手*她?陆先生,你的爱可真伟大。”

陆子续陡然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惊惧和不可置信。

未晞看着他惊讶的表情,疑惑地问:“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你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没人知道?你真的是对自己太自信了,在陆家老宅怎么会有秘密?你的仆人,你的管家,你前妻留下的那些儿女们,哪一个不是有心人?她是你的妻子,你却让她在这偌大的家里活得一点尊严都没有,最后,连个端茶递水的小丫头都敢欺负她。是你和你们陆家的人,一刀一刀凌迟了她。你现在却对我说,她的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陆先生,这或许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