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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这天早晨天气罕见的好,太阳一大早就出来了,照得湖面闪闪发光。

    大概是在九点半钟,汤执含蓄地与徐可渝告别。

    大门敞开着,司机的车已经等在门口,将女佣为徐可渝收拾出的行李箱。

    徐可渝化着淡妆,穿了一套已经不太流行的粉色丝绒运动服,将头发高高束起,和平时要出门去健身时没有什么两样。

    汤执不清楚徐升和徐可渝直接具体的约定是什么,但她好像非常坦然地接受了即将面临的医院生活,笑盈盈地看着汤执,和往常一样说:“拜拜。”

    她和汤执抱了一下,没有太多依依不舍,拥抱也不大用力,很快就松开汤执,走到了车旁。她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转头对来接她的江言说:“我想坐前面。”

    江言愣了愣,随即说好,等她坐上车,便替她关上了车门,坐到了后座。

    轿车渐渐驶远,看不见了。

    汤执的心情有少许怪异。

    他理应感到轻松,因为徐可渝离开了,而煎熬结束了。

    但不知为什么,汤执仍然忐忑不安、如坐针毡。

    或许是因为他的人生几乎就没有顺利过,汤执认为。因此在所有事真正结束前,他才难以安心。

    接下来的一整天,汤执都在等江言。

    婚礼结束后,徐升好像有什么重大事项要办,连带江言也很忙,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直到昨天深夜里,江言才像突然想起来似的给汤执打了个电话,告诉汤执,今天会送徐可渝走。

    他说徐可渝在明心医院的治疗已安排妥当,对外将称她与汤执出境蜜月,而后在境外久留,至于汤执母亲的再审,下个月就能有新的进展。

    待他带徐可渝入院,回来再与汤执详谈。

    在等待的时间中,为了平定情绪,汤执读完了今天的所有报纸。

    吃过午饭后,睡了午觉,睡醒后看了一集电视剧,看了重播的午间新闻。

    傍晚时分,江言和徐升还是都没有回来,汤执走下楼,恰好看见管家背对着他,正在接电话。

    管家没有说话,但拿着无线电话的手微微颤抖着,手背上起伏的血管,蜿蜒地顶起褶皱的皮肤,像一张陈旧的地图。

    汤执心神不宁地叫了管家一声,管家转过头来,脸色惨白地看着汤执。

    “汤先生。”他短促地呼吸、换气。

    “怎么了?”汤执问他。

    “小姐出车祸了。”

    因此,在举办完婚礼之后的第三天夜里,汤执没有等到江言,也没有等到徐升。

    他还是住在这栋其实没有为他准备房间的房子里,不算客人,更不算主人,一个人坐在长餐桌旁,默不作声地吃了晚餐。

    在晚间八点半,汤执拨打了江言的号码,江言没有接听,电话自动转到语音留言箱后,立刻有机械的女声告知汤执:语音留言箱已满。

    汤执觉得可能江言也出事了,但没有人能为他证实。

    汤执在房间中度过了坐立难安的大半个夜晚,不清楚接下来该和谁联络、该去哪里,不知道母亲还有没有希望,觉得自己很有可能白白低声下气两个月,白白贡献了第一次婚史,但没有任何办法。

    现在才四月份,白天被暴晒过的湖面,就在晚上冒出了暑气。

    汤执只留一盏小夜灯,将窗打开了一点,植物和湖水的气味给他一些真实感。

    有一只很小的飞虫从窗外飞进来了,汤执就又把窗关了起来。

    他躺回床里,盖上被子,柔软的绸布蹭着他的下巴,他想,可能对于住在这座山里的每一个姓徐的人来说,他都更像一只闯进房子里的蚂蚁。

    “不喜欢太便宜的。”

    “老公。”

    “真的这么排斥异性?”

    “废物。”

    象群不会留意蚂蚁怎么越过水潭,也不在乎蚂蚁是不是很努力地活了下来。

    汤执紧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他过了很难熬、很长的一个夜晚,又过了很难熬、很长的一个白天,接下来又是夜晚,又是白天。

    管家对徐可渝的事三缄其口,徐升没再出现,网络上找不到任何相关新闻,没有人让汤执离开,没有人不让他离开。

    从洋房湖畔到山脚下有几十公里山路,汤执梦到自己在深夜冒雨出发,淌水往下走,抵达徐家庄园出口的时候雨停了。

    霁霞漫天的拂晓中,他看见自己郑重地与母亲的自由告别。

    徐升回来的这天,离徐可渝车祸正好整整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