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舟崎遥斗无论是听见还是问出组织给他报仇的时候，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为什么一副“果然如此”的表现？难道组织培养人才的方式他也知道？

    松田阵平明明不擅长审讯，可还是去审讯另外一个人……为什么是松田阵平来？

    ……因为另外一个人的确已经招了，所以对审讯的要求并不高。

    而且，从始至终，舟崎遥斗确确实实地在和他聊天。

    无数个想法混成一团，焦躁和不安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古井先生不知道他的表情究竟有多慌乱，舟崎遥斗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将他的摇摇欲坠看得一清二楚。他边等边又悠哉游哉地点了根烟，顺便还问了下看守古井先生的狱警：“要来一根吗？”

    狱警：“不……”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舟崎遥斗火速将烟盒宝贝似的放好，拍了拍口袋，一看就知道是客套话。

    狱警：“……”

    “我抽一根烟不容易的，得背着他们抽，被他们抓到就完蛋了。”舟崎遥斗点了火，叹了口气，“快一个月没抽了，有点忍不住，刚刚还递了一根出去……还好你们不抽。”

    古井先生：“……”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舟崎遥斗一脸自然地抽着烟，整个人看上去丝毫没有不自在。他大脑里飞速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舟崎遥斗过来找他聊天，只是为了抽烟？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怎么，难道你还想要一根？”舟崎遥斗摇摇头，“这真不行，你在东京警局干了这么多年，没顺过松田的烟吗？”

    “……没。”

    舟崎遥斗吐了口烟雾，叹道：“你不行啊。”

    “……”

    “干了这么多年，想想你应该也没出去旅游过，东京四周玩过吗？迪士尼去过吗？”

    一旁的狱警：“……”

    不是，迪士尼离卧底实在有点远吧？！

    “……怎么一直不说话？自闭了？”舟崎遥斗皱起眉头，看似不解：“总不会因为来的人是我有意见了吧？我想我们也算是久别重逢，没必要闹得这么僵硬。还是说你想单独告诉松田阵平什么？”

    他说着说着嗤笑了一声：“你还能告诉他什么？”

    舟崎遥斗现在的这幅表现，无疑落实了古井先生的猜测。

    另外一个果然招了。

    ……说些事，应该也没关系吧？他本来就不是出于自己意愿当卧底的啊，现在被抓了，更何况别人都招了，守着没什么意义。

    “……横滨。”

    古井先生突然开口，舟崎遥斗深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

    “组织派人去横滨，想抓异能力者回去，但异能力者数量太少了，大多都不是单打独斗，很不好抓。所以组织就想办法设计了互相有仇的异能力者……帮助其中的一方然后招揽。可是几年前横滨太乱了，组织折了不少人手，只能退出。这几年横滨对异能力者的管理越来越严格，组织钻不到漏洞，没办法再派人进去。”

    所有语句在舟崎遥斗的脑海中自动生成方向标，指向了之前一直被舟崎遥斗忽略的一个问题。

    强大的力量没有人会不觊觎，但也得有那个命去觊觎。横滨拥有异能力者，肯定是日本政府的密切关注地，也就是说，想要在打横滨异能力者的主意难上加难。

    但，很多事并不是只有异能力者才能做的，比如破坏，或者杀人，子弹和炸/药同样能达到目的。

    可是又有一些事是现代科技所达不到的高度，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异能力却能将幻想变为现实。

    ——横滨有什么“他”非拿到不可的东西吗？

    尽管舟崎遥斗非常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思考方式的人。如果舟崎遥斗都想不到，那别人更加想不到。

    特其拉手中的药瓶，医院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尸体，副市长仓皇的面孔……无数记忆碎片被打散又重组，最终停下，在舟崎遥斗眼前拼成了一面完整的拼图。

    那是这些人都提及的一样东西。它出现在这些人的口中，甚至也被江户川柯南知晓，偏偏舟崎遥斗又从来没有亲眼见证过它的存在。

    ——aptx4869。

    制造aptx4869的目的是什么？aptx4869是救命药吗？

    舟崎遥斗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他想起在他的那个世界里，曾经有一个被他毙掉的计划——制造一样能使人长生不老的药物。那时候舟崎遥斗觉得“他”是忌惮自己忌惮疯了，害怕已经腐朽的“他”不是自己的对手。舟崎遥斗是组织实验室最主要的负责人和科学家，毙掉这个天方夜谭的计划太简单了。

    ……可是如果，这个想法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存在呢？

    横滨是不是，也有类似于能实现“他”愿望的东西？

    所以“他”才会不计损失，甚至可能会亲自往横滨走一遭。

    舟崎遥斗冷不丁地出声问古井先生：“说完了？”

    “还没有。”古井先生强行镇定下来，“剩下的我只对松田阵平说。”

    “没那个必要。”

    舟崎遥斗随手把烟灭了，往地上跺了跺，将椅子放回原位，大步迈向门口。

    古井先生瞪着他的背影，意识到什么：“不对！你说松田——”

    “我从来都没答应过你。”

    舟崎遥斗顿了顿，说：“你自己都知道一开始自己就是个卧底，就不要有什么期望。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早就回不去了，和松田说话还有什么意义呢？告诉他你身不由己？”

    “别扯了。”舟崎遥斗冷硬地说，“又想当个好人，又做了个坏人，还要说自己没那么坏，想方设法给自己洗白……”

    他拉开铁门，走了出去，尾音和铁门的撞击声混在了一起。

    “我们都一样虚伪。”

    -

    走出监狱，烟味被四面八方而来的风渐渐吹散，松田阵平插着口袋靠在柱子上等着。舟崎遥斗用力按了按眉心，迫使自己提起一点精神。松田阵平遥遥地对他挥了挥手，舟崎遥斗走下台阶，到他面前。

    “问出来了？”

    “问出来了。他们没亲自去过横滨，但组织里确实有着几个异能力者……具体是什么异能力他也不怎么了解

    ，据说是还没那个权限。”松田阵平的嗓子有些沙，“我得回局里汇报一趟，他们派了新的人过来接你，应该快到了，你记一下车牌号。”

    舟崎遥斗随意地点了点头，看着松田阵平开车走远。

    过了没几分钟，一辆车就停在监狱门前。舟崎遥斗扫了一眼车牌号，核对无误后，没什么精神地走上前去。谁知他还没走到车门前，驾驶座的车门先开了，下来了一个人。

    舟崎遥斗随意地一瞥，目光却死死地冻住了，再也没挪开过——

    “你好，舟崎君吗？”留着小胡茬的男人迎着阳光笑了起来，“我是诸伏景光，接下来由我跟在你的身边。”

    诸伏景光想了想，说：“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