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啊？我好不容易给你带上的。”说着他朝若菲走了过来，又想拉若菲的左手。

    若菲赶忙往后退了两步伸直了两条胳膊示意他停下，“你站在那里别动。”

    岑岩峰愣在了原地。

    若菲看着他说道：“我之前就想跟你说的但是总找不到机会。我先谢谢你今天帮我接热水……”

    岑岩峰笑嘻嘻地打断了她的话，“不用客气。”

    “你别打岔，听我说完。”

    “你说你说。”

    “我不否认你很热心，我也很感谢你帮我，但是我觉得你不应该随随便便对女生动手动脚，这样真的很不礼貌。”

    “我没对女生动手动脚啊。”

    “你刚才那样就叫动手动脚。我知道这可能是你无心的习惯，但是可能……”，若菲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可能就是因为你的这个习惯所以你才会被人说是风流才子的。”

    岑岩峰又抓住了她的胳膊，“你听谁说的我是风流才子？”。

    若菲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谁说的不重要，但是，但是你以后不可以这样对我了。”

    这时路灯突然亮了起来，若菲扭过了头看着那个一闪一闪的灯。天色已经变暗了，得赶快回去复习了。

    “你想让谁对你动手动脚？”

    “什么？”

    “我看别人对你动手动脚的时候你笑得很开心。”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让别人动手动脚了？”

    “你自己知道。”

    “我……”真是鸡同鸭讲。“随你便吧，但是以后你别再碰我，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若菲不打算再跟他多费口舌了，她绕过岑岩峰快速地朝着大门口跑了过去。

    岑岩峰现在满脑子都是他初中音乐比赛时看见的那一幕：那个皮肤黝黑相貌清瘦的男生笑着从若菲身后搂住了她的肩膀，她虽然明显被吓了一跳，但当她看见对方的脸后安心地笑了一下，又笑靥如花般亲昵地把男生的手推了下去。

    这个场景在他的梦里出现了无数遍，有时候他是那个男生的视角，有时候他是那时站在台阶上的视角，可是不管是哪种视角，醒来之后他都很痛苦。

    如果是他，如果搂着她的人是他。如果他现在冲过去像那个男生一样搂着她，那她也会那样笑着看着他吗？

    这种噩梦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就算被她打，我也要去试试，这件事情该有个了断了。”

    想到这里岑岩峰朝着前方跑了过去，拐了两个弯，他就看见了学校大门口外若菲向右闪过的身影。

    人行道上的若菲正用右手按着肚子慢慢地走着，刚才跑了一会儿之后她感觉肚子更难受了，所以她现在只能用走的。

    “若菲，你等等。”

    完蛋了，他追上来了。

    可是现在的若菲根本没力气再跟他纠缠了，这时她看见了右边路灯下的石头，便蹲下把它握在了右手手心里。

    “他要是再乱来就拿石头扔他，没事的，小时候那条大狼狗我都能拿石头砸走，他也可以的。”

    若菲一直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很快就听见岑岩峰的脚步在她的身后停了下来。

    “若菲，你没事吧？”

    “你……若菲，我可以扶你吗？”

    若菲慢慢地站了起来，低着头看着她眼前人行道上的红色不规则砖块心想：“砖块是不是比石头更厉害？可是砖块砸人会流血的，还是用石头吧。”

    她又攥紧了手里的石头。

    见若菲不回话，岑岩峰走到了她面前把左手里的白色塑料袋递了过去，“这药你拿回去吃吧，吃了就没那么疼了。”

    若菲没有接，岑岩峰又把右手的东西递了过去，“还有这个热水袋，你回去灌上热水，暖一暖会舒服一点的。”

    “我不要。”

    “对不起。”

    若菲依旧低着头不看他，“你不能每次都这样，打人一巴掌然后再说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不起若菲，真的对不起。”

    1月底的冬天，连空气都是凛冽，若菲感觉她的两只脚都开始发凉了，“我现在可能接受不了你的道歉，不好意思我得回家了。”

    她绕过岑岩峰继续往前走去，刚拐到了回小区的路上就又听到了身后熟悉的脚步声。

    他到底想怎样？他道歉了她就要接受吗？明明做错事的那个人是他，为什么现在感觉不接受他道歉的她才是坏人呢？

    若菲停了下来，看着身后的人说道：“岑岩峰，你能不能换一个人欺负？我说了我现在原谅不了你。”

    岑岩峰并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若菲。

    若菲想了想接着说道：“是不是我现在说原谅你了，你就能放过我了？那我现在就说，我原……”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追着你要原谅的，我回家也走这条路。”岑岩峰指了指右手边小区的一栋楼，“我家就在那里，一小后面那栋楼。”

    若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栋楼房离她现在的出租屋并不远。

    这都一学期了都没发现和他是一个小区的。

    她又低下了头，“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你先走吧。”

    岑岩峰走到了若菲的前面，若菲则低着头跟在他后面慢慢走着，快要到小区侧门的时候，若菲看见那双熟悉的运动鞋又停在了她的跟前，“若菲，你能不能把这个药收下啊？不原谅我也没关系的。”

    若菲没说话，也没抬头。

    “我马上要拐弯回家了，我妈要是发现我买这个药回去肯定会问东问西的，扔掉的话又太浪费了，你就收下吧，还有这个热水袋。”

    “多少钱？我明天给你。”

    “明天期末考，以后再说吧。”

    “以后再说，你也得先告诉我多少钱。”

    “真的没多少钱。要不然……要不然就当你欠我一顿饭行不行？以后……以后你没那么讨厌我的时候，随便请我吃一顿就行了，吃什么都行。”

    若菲依旧低着头，“现在我不能确定会有那么一天。”

    “没关系，等你变成白头发老奶奶的时候请我也行的。”

    若菲没忍住笑了出来，“你那时候还有牙吃饭吗？”

    岑岩峰也笑了，“你终于笑了，若菲。”

    若菲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但终于把头抬了起来。

    岑岩峰又递出了手里的东西，“我知道你笑了也不代表你原谅我了，快把东西拿好回家吧。”

    若菲伸左手接过了那个白色塑料袋，伸出右手去拿那个热水袋，才想起攥在里面的石头。

    她依旧保持着攥拳的姿势对岑岩峰说：“你把热水袋放在这上面就行了。”

    “别闹了若菲，拳头上能放住东西吗？”

    “……”

    “你松开手，我把热水袋放你手里。”

    若菲把右手收了回来，把拿着塑料袋的左手伸了出去，“给我吧。”

    “给我看看你的右手。”

    “你把热水袋放我左手里就行了。”

    “你右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什么不能给我看？”

    若菲看了一眼岑岩峰，知道不给他看，他肯定不会罢休了。于是她闭上眼睛向前伸出了右手，手一张开，那块石头露了出来。

    岑岩峰一看，那是一块最普通不过的石头，甚至连表面都是坑坑洼洼的。

    “你捡一块烂石头干什么啊？”岑岩峰伸手打掉了那个石头，“我这是打石头，不是对你动手动脚啊。”

    若菲嗯了一声，热水袋被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借着路灯微弱的灯光岑岩峰弯下腰又仔细看了看那块石头，发现它真的是没什么特别的，于是他边起身边抬头看向了若菲，“说真的，你干嘛捡这块石头啊？”

    若菲避过了岑岩峰的视线，抬头看向了天，“哎呀，天这么黑了，你快回家吧。”

    岑岩峰也跟着她看了看天，还不算很黑，“你捡石头到底要干嘛？”

    “我……我喜欢石头。”

    “可是这个石头没什么特别的啊。”

    “不特别的石头也是石头啊。”

    “你真喜欢石头？”

    “嗯。”

    “你要是真喜欢石头，下次我拿些好看的石头给你。”

    “你怎么会有好看的石头？”

    “每年天气暖和的时候，我妈都会和她朋友一起开车去沃尔河河边捡石头，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和她们一起去，到时候给你捡一些真正好看的玉石。”

    若菲的脚越来越冷了，都快失去知觉了，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家用热水泡一下脚，便打算赶快终止这段对话。

    她直接伸出了两个胳膊推着岑岩峰的后背往前走，“随你便吧，你赶快回家吧。”

    刚走了几步，就听见他说：“你这个人可真奇怪，不让我动手动脚，你现在算不算对我动手动脚的啊？”

    若菲收回胳膊愣在了原地。

    岑岩峰则转过了身来，“先说好，我不介意你对我动手动脚的。”

    “你再乱说。”

    借着昏暗的路灯，岑岩峰看见了若菲发红了的脸，“我跟你开玩笑呢，帮你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我回家了，你今天早点休息，祝你考个好成绩，拜拜。”

    “拜拜。”

    看见岑岩峰右转跑走的背影，若菲也慢慢地走进了小区。

    岑岩峰一口气跑到了家的单元楼门口，但他并没有直接上楼，他站在门口回想着放学后发生的事情。

    他当时是想冲过去搂住若菲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反应的，如果她真的打了他，那他就给自己一个了断，以后就可以摆脱那个噩梦了。

    可是当他看见若菲在前方按着肚子慢慢走着的背影时，突然又觉得哪怕那是个噩梦他好像也并不讨厌，总比以前那么多年对她杳无音信要好得多。于是他就转身去了学校左边的药房，当药房的阿姨八卦地问“给女朋友买的？”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的想而未得，这么多年的求而无果，这是他欠他自己的，反正这个陌生人又不知道他在说谎。

    按照阿姨的吩咐买好热水袋之后，他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前面的身影跑了过去。

    还好最后若菲接受了药，还好最后成功把她都笑了，即使她说现在原谅不了他也没关系，她不原谅他才能一直记着他。

    想到这里，岑岩峰开始上楼，身后刚才被若菲推着的地方开始发烫，他伸出手解开了围巾。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又想到了那块石头，那块没有任何收藏价值的石头，那块用来砸人还差不多的石头，突然他感觉后背一凉。

    联想到刚才若菲的神情，和她明显的转移话题的动作，岑岩峰的后背开始出冷汗了。

    “一定要弄清楚她是不是真的喜欢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