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周家一家人坐在堂屋里用饭。

    “妹妹，多吃点肉，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周福生脸上难掩笑意，不停地给周艾叶夹菜。

    周福生从周余氏口中得知，只要堂妹周艾叶和涂家的儿子定亲，他的聘礼就有了着落。

    此时，周艾叶脸色十分苍白，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沉默地盯着碗里的肉。

    平时，她连多吃几口青菜都要遭婶母呵斥，而今却是大不相同了。

    一旁的周苗苗实在是受不了自家兄长那副嘴脸，“就为了刘家那小蹄子，搭进去自家堂妹，你还有脸笑。”

    周苗苗确实是讨厌堂姐周艾叶，可她看不惯大哥那副样子。

    周福生面色一僵，狠狠地瞪了一眼周苗苗。

    “你个死丫头，一天到晚瞎胡说！”周余氏一拍手里的筷子，手戳向了周苗苗的额头。

    “哎！”周苗苗吃痛，不服气地说道，“我说的不对吗？我听的一清二楚的，我十四了，马上就要及芨了！我什么都明白！你们不就是要把周艾叶…”

    “周苗苗！你住嘴！你存心要气死你娘是吧！”周余氏抬手就掐了几把周苗苗的胳膊，气得肝颤。

    周苗苗大叫，直接起身跑出了堂屋，回了自己东屋。

    瞬间，饭桌上安静得吓人。

    周艾叶握着筷子的手越发冰凉，她心里是止不住的寒意。

    “艾叶啊，婶母不会害你的。虽说那涂四年岁稍大了些，脾气还霸道。但好歹是个有本事的，你嫁过去了，不会缺钱花。”周余氏擦了擦手，看向一直垂眸的周艾叶，“再说了，男人霸道些好，这样的疼女人，你看你二叔，窝囊的不行，除了种地啥也指望不上…”

    周大勇面色黑沉，闻言，也没有太多反应。

    周艾叶抿了抿干燥的唇角，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周余氏不知道周艾叶是怎么个想法，只接着说道，“你爹娘去的早，是你二婶我，把你拉扯到大的，从七岁养到现在啊！平日里可是从不让你下地干活啊…”

    周余氏提到了周艾叶的爹娘，女孩的心里便抽疼得厉害。

    积蓄的眼泪瞬间掉在了碗里。

    “婶母是从来不让我下地，可，可自从我来了这处，家内大小活计便都是我来做…”周艾叶终于忍不住地说了出来。

    一日三餐，打扫庭院，缝缝补补，喂鸡喂鸭，都是周艾叶一人来做。

    周余氏没想到周艾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小蹄子，素日里闷声不响的，竟也会顶嘴了。

    周福生见娘的脸色不好，赶忙搭话，“妹妹，你怎能和长辈顶嘴呢，哥哥和婶母怎么会害你呢。”

    周艾叶闻言，嘴里一阵发苦，寄人篱下，受人践踏的日子早已让她麻木。

    “艾叶啊，话不能这么说，若不是你二叔把你带回家，你可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你可不能做那没良心的白眼狼啊。”周余氏疾言厉色地说道，“你这般白净漂亮，十里八乡的谁不说，我们周二家的，养的好啊。”

    周艾叶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可她只能默默抽泣，不敢再有反驳。

    婶母的话，她听得懂，自己这副样貌纵然不是婶母养出来的，可外人眼里确实是如此的。

    “你该不会想让别人知道你娘的出身吧。”周余氏拉过周艾叶的手，细细摩挲女孩葱白指尖的薄茧，“别那么攥着自己的手了，也不是立马就出嫁，还要算日子呢。”

    周余氏作为一个农妇，实在是难得的精明，知道怎么样才能击垮小姑娘的内心。

    周艾叶哭得越发厉害，心里的委屈实在是难以疏解。

    这条路总归是死路，她走不通的。

    —

    夜幕降临，周艾叶一个人缩在西屋塌上的小角落里，小声啜泣。

    本以为自己长到了年岁，就能嫁人离开婶母一家。可不曾想，自己一直以来的盼头，竟是一处狼窟。

    那涂四的恶名，哪怕是足不出户的周艾叶，也是早有耳闻。

    娘，女儿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