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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十九章

    府疏通关节。我陪她坐车到城外寻你……你、你这禽兽!我亲眼看见杏子被糟蹋得不成样子,鬓乱衣裂。那件染血的衣裳还在,你休想抵赖!”

    哎呀,坏了……

    薛思春暗道一声糟糕,杏子昨夜遇见的人必是国舅无疑。

    查封葵屋,原本想护她。

    没承想,竟害了她。

    *

    大理寺牢房内,女监冷清清,透着股寒气。

    国舅浑身绷带,俨然是个现煮熟的白米粽子。他慢悠悠饮了一口茶,向牢中问:“小杏子,考虑好了吗?你是从呢,还是不从?”

    “……国舅毁约在先,焉知下次会不会再毁约?恕我不敢从命。”杏子忿忿扯断几根稻草,在手里揉成一团,从栏杆缝隙中向国舅扔去。这家伙不但毁约,还把自己扮成伤残模样,实在可恶。回想那日,她不过划了他两刀,扎破些皮ròu而已,哪里就严重成这样子。

    昨夜举着小匕首相持不下时,他们达成君子之约,各退一步,海阔天空。杏子答应不刺他,他也答应不追究。可是天一亮,大理寺的官差就寻到了葵屋。

    “你们大唐人,最信不得。”杏子一扭腰,甩帕子扑打干净草席,坐在牢中面起壁来。

    国舅笑眯眯把绷带又缠了两圈,说:“莫怪我毁约,无dú不丈夫嘛!再说了,谁叫你那么不小心,把锦袋落在我身边。美人报之以锦袋,我当然要来找你算账。顺带连你那美人姐姐的账一起清算清算。”

    他翘着二郎腿,冲杏子笑道:“你姐姐抢了我姐姐的男人,我该抢你点儿什么?妞,从了吧,跟着国舅,吃香的喝辣的,胜过在这里坐大牢挨虫子咬。”

    吃准了这位国舅没想要她xìng命,杏子着意自保,少不得使出待客的伎俩,嗔几句、怒几句,翻来覆去只答两个字:不从。

    正说着,外面哗啦啦一阵铁链子响,空旷的甬道上传来橐橐脚步声。

    国舅只当衙役来巡。他漫不经心转了转手指上的金戒,头也没回,道:“不是叫你们别来打扰吗?谁在外头乱走动?关门小声点儿,黑咕隆咚的,听着瘆人。”

    壁上火把熊熊燃着,狭长的黑影越来越短,越来越近。薛思春绷着脸,大踏步走上前。

    “不知国舅在此,多有得罪。”薛法曹先呈上他刚从大理寺办好的公文。

    杏子闻声,忙站起来,扒着栏杆看清楚了昏黄影晕中的那个人。是思春君。她心里安定大半,思春君一定会秉公审理。

    拱手行过礼,薛法曹便牢牢握住了腰间横刀,目不斜视禀道:“卑职薛思春,京兆府法曹。惊闻国舅遇刺,这事依律不该劳烦大理寺,jiāo给我们京兆府就行了。卑职特来提审要犯,转回京兆府后,定严加审讯,为国舅讨回一个说法。”

    薛法曹自始至终都没有扭头往牢房里看一眼。杏子被国舅弄到位列天字号的大理寺……这很棘手。现在他只希望早点儿把杏子带回京兆府去,毕竟那里是自己的地盘,一切事务都好办。

    国舅哼哼了两声,敲着椅子扶手吓唬杏子:“听见没有?严加审讯!再问你一次,从,还是不从?乖乖点头从我,免受刑罚之苦。”

    杏子猛摇头,双手握紧栏杆,喊了一声:“冤枉!”

    “是否冤枉自有公断。”薛思春不再多言语,唤狱卒打开牢门,给杏子戴上枷锁。

    国舅见枷锁厚重,一时见不得美人受苦。他从椅子上跳起来,捂着隐约作痛的伤口,叮嘱薛法曹:“那个谁、京兆府的法曹,你悠着点儿!虽说犯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可千万别给我整死喽!我还等着纳她。先关在牢里饿两天再说吧。”

    “遵命。”薛思春立刻解了枷锁。

    法曹押上杏子要走,冷不防国舅又改了主意,“咳咳”端着腔势拦住:“慢着,押回来。忽然想到大理寺离我府上更近些。关押在此处,更方便我每天到狱中督察。”

    “法曹,你回去告诉京兆府尹,这件事不劳他费心啦,就让大理寺凑合着办了算了。”国舅勒令薛法曹把他的案子jiāo与大理寺。

    “是。”薛思春按了按刀,没动手。对方是国舅,不能明着揍……他默念几遍,卸下枷锁,依旧将杏子送入牢房内。

    转狱不成,唯有见机行事。

    薛思春瞅准国舅的椅子,心想,先把他清理出去要紧。转身离开时,只见薛法曹脚孤拐一偏,斜斜勾过去,使上力气拽椅腿。地面凹凸不平,椅腿一磕到石板沿就被法曹勾带翻了,国舅连人带椅子摔在潮湿的石板地上。

    “唉呦!你没长眼?”国舅摔得痛,伤口被扯拽到了,坐在那里倒吸冷气。

    薛思春忙去搀他,一边招呼狱卒帮忙,一边道歉:“卑职不小心撞到国舅,实在该死。国舅啊,牢中寒气重,您回府养伤为妥,免得恶寒侵体,落下什么手脚不遂的病根子。”

    国舅想了想,这里的确不宜久留。他虽然没大伤,着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国舅扶住老腰站起来,摆手道:“罢了罢了,今日乏了。你们好好看管犯人,不许给她饭食。”

    薛思春诺诺应下,往边儿上退了两步。

    他的靴头悄悄探在前面,一不做、二不休,踩住国舅腿脚上胡包乱缠的绷带尾巴。

    “唉呦!”国舅才迈步,就摔了个嘴啃地。

    “您绊到自己了,当心。”薛思春好心将他扶起。

    这恶棍,不痛揍一顿,总憋得慌。即使国舅□杏子在先,以他国戚的身份,案子拿到大理寺也是白成了黑、黑变成白,没地方讲理。薛思春不动声色,暗暗给国舅记下一笔帐,只待秋后群臣狩猎时,在荒郊野外一并归还。

    国舅捂着鼻子哼哼唧唧坐上小辇离开后,薛思春将出些银钱,散给众狱卒。都是常往来的熟人了,邢狱头一挥手,把看守都带了下去。临走前,他还问薛思春:“薛法曹,钥匙给您留下?”

    “老邢你有胆子留,我就有胆子拿。”薛思春捶他一拳,说:“不怕我私放要犯?老jiāo情了,实不相瞒,里头那位是我的老相好。”

    “嘿嘿,薛法曹不会自毁前程。”邢狱头把钥匙一抛,直直投向薛法曹头上。

    薛思春抬手抓住,抱拳笑道:“谢过!”

    *

    空dàngdàng的女监,只剩下薛思春和杏子两人。

    薛思春席地而坐,胳膊探进栏杆内,握住了杏子的手。

    “别害怕,我在。”薛思春舒展眉头,到底该怎样救杏子出去呢?劫狱必然行不通,诉之于大理寺又判不出什么好结果。

    他心里没底,脸上却故作轻松,捏了捏杏子的手背,戏道:“等出去以后,我教你怎么握刀。下次刺准些,一刀便毙命了,省得歹徒张狂。他伤你一处,我替你还他十处,如何?杏子,国舅血债因我而起,我心甘情愿偿你。”

    杏子缓缓抽出自己的手,轻声说:“思春君,国舅昨夜并未伤到杏子。您请回吧,我不害怕。在牢中经几日苦难算什么?无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