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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当安雪璃赶到的时候,安逸山尸身周围有一大圈的亲友伏在他的身上哀哀恸哭,他们不敢相信他会死得这样突然,毫无征兆,更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她走到众人面前,人群中有人想伸手拉住她,“雪璃,妳还是不要看了。”

她甩脱了旁人的手,坚决地说:“不,我要去看父亲。”安逸山平平地躺在那里,一双眼睛睁得很大,眉峰还耸堆着,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受到这致命的一击。

安雪璃双膝跪倒,颤抖着用手将父亲的双眸阖起,接触到他冰凉肌肤的那一刻,她才彻底相信父亲是真的去了。这个深深疼爱着自己的父亲,前几日还对她谆谆教诲的父亲,再也不能对她发出豪爽的笑声,抚摸她的发,对她说出种种意味深长的话语了。

死亡,在一瞬间夺去了父亲的生命,也夺走了属于她的天真幸福。“雪璃,不要太伤心了。”许蓝江想扶住她,却被她慢慢推开,“不必管我。”

她的确悲恸,但是她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表露。

父亲啊,你应该是知道自己这一生有可能会遭遇到这样的结局吧?但是你为何不曾告诉女儿,如果真的遇到了,女儿该怎么办?飞龙堡该怎么办?

人的生与死原来是这样的脆弱,脆弱到不过一个黑夜和白天的距离,就轰然倒塌……

这几天飞龙堡里一片愁云惨雾,所有人见到安雪璃都是差不多的“大小姐,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而她总是镇定地响应,“父亲虽然去世了,但是飞龙堡不会倒,定会安置好你们。”

她知道自己虽然说得掷地有声,但是没有什么人愿意相信她的话一句话!大家放心,我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小姐,面对这样突然而至的灾难,能有什么作为?其实不要说别人,就是安雪璃自己也在疑惑着。

最让她觉得失落的,是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身边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她平时是待人可亲,然而碍于她的身份,亲友们对她大多是喜欢中带着些敬畏,下人们更是把她摆得高高在上,平辈里只有许蓝江愿意和她交往,可却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这诗中就是在言说她现在的处境吗……不,如今的飞龙堡,哪里还算得上是冠盖满京华?

父亲去世的消息一传出,不少武林中的同道前来吊唁。但是忙过几日之后,安雪璃就发现来的人大多不怀好意,他们其实是来观望飞龙堡今后的命运,关注这个曾经号称天下第一堡的地盘最终会落在谁的手中。

这两日明镜从宝儿那里听来一些传闻,据说江湖上已经为了谁是天下第一开始争斗不休。

看来父亲的话真的没有错,这外面的世界远比她所知道、所想象的还要纷乱复杂得多。

这一夜,安雪璃又离开了飞龙堡。

她不是要逃避,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独自一人好好厘清乱成一团的思绪。

老赵惴惴不安地赶着马车,好半天没有听到她开口,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她恍然回神,才想起自己还没跟老赵说好要去的地方。可是能去哪一昙呢?她叹口气,“青岚山吧。”

青岚山上到处都是萧瑟的风声,这里埋葬着她的母亲,不久之后,她的父亲也会么口葬在这里。

跪在母亲的墓前,任那月亮的清辉漫洒在自己和墓碑之上,她叹息着坐了下来。“娘,女儿来看您了,女儿有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真希望娘能告诉我。”

她带来了心爱的古琴,琴声横放在膝头上,面对着母亲墓碑上幽红的字迹,怅然地拨响了琴弦。

哀伤、秋心苦的琴声在山林问回响,她平心静气,试图丢掉所有困扰她的心事,让自己沉浸在琴声之中,更试图通过琴声,找到所有烦恼之事的答案。

揉滑着琴弦,泪珠一颗颗地滴落在琴弦之上,生涩的琴弦划疼了她的手指,割开了指问的皮肉,血滴混杂着泪滴一起滴落,染红了琴弦。

只有在这明月之下,墓碑之前,她才会流露出内心深处的,属于女孩子的那份脆弱。

“看来如今借琴纡发郁郁之情的人,换作姑娘了?”幽然的声音从山野问蓦然响起。

她的手指一颤,又一滴血珠滴落在她雪白的衣裙上。

“是谁?”她颤声问道。

黑夜中,一道黑色的人影缓缓逼近,那双熟悉得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中的明眸照照生辉。

“是你?”她轻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就是缘份吧。”他淡淡笑道。低下身,不避嫌地拉起她的手指,仔细审视,

“我就说琴音中不该带着这么重的哀伤,用受了伤的手指去拨弦,疼的是琴还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