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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陆、观音庙祈福


    白氏见阮氏询问,立刻挤出一丝笑:“都怪这马车一路颠簸的,老觉得心要蹦出来似的。”

    阮氏于是吩咐那马车夫将车驶的平稳些,马车夫应了声,放慢了速度,窗外那些原本疾驰而过的景色便变得清晰起来。宝龄尽量压抑自己的好奇之心,却还是忍不住掀起帘子去看。

    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个时期的苏州亦是繁荣无比。临近年尾,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虽是几日前的天气略微有了几分春意,但昨夜下了雪,路人几乎都未脱去厚厚的棉衣,将手缩在袖子里头,三三两两地寒暄说话,哈一口气,都是白的,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光福铜观音庙在虎丘境内,离顾府本不是很远。转了几道街,人渐渐冷清了些,四周古树参天,令人眼前一宽,行了一段,马车便稳稳地停下,下了马车,宝龄随着一大帮人马进寺上香、祈福。顾家想必是寺庙的“大主顾”,有专门的厢房供歇息,一踏入厢房,那慈眉善目的住持便双手合并迎上来道:“阿弥陀佛,南京的阮檀越上月刚来过。”宝龄知道他说的是自己那表舅妈阮夫人。阮氏捐了一些衣物银两,又低声细语地与那住持闲话了几句,寺内的小和尚便端来各式清雅的素斋。用过饭,宝龄闲得无聊,便到处参观,走着走着,听到身后轻细的脚步声,一扭头,便看到连生。她不觉失笑:“我没事,不用一直跟着我。”

    连生抿抿嘴,不做声。宝龄目光一飘,唇边的笑意化作几分惊讶,白氏正从西南角的一处殿堂内疾步出来,神色匆匆,居然连与她擦身而过都恍然不觉。

    宝龄蹙蹙眉,侧过脸道:“连生,你说三娘从哪里来?”

    连生目光望过去,脸忽地红了。宝龄疑惑地朝着白氏出来的那处殿堂望去,那殿堂三三两两往来一些年轻的夫妇,直到看到大堂中央的观音手中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宝龄才心有所悟,想起连生的神情,又不觉好笑。白氏这么偷偷摸摸的,居然是去……求子。

    记得那一日看戏,那些女客闲聊八卦时便说起,顾老爷最遗憾的便是膝下无子。也难怪,要是白氏能生出个带把的来,地位大约立马便飞升了吧?只是,求子也求的那么鬼鬼祟祟,不得不让人生疑。难道白氏是怕横生枝节?要说大宅子里的尔虞我诈,宝龄就算没有真正经历过,也看过电视看过书。白氏要是生子,威胁的不过两个人而已,一个是宝龄的娘,顾太太阮氏,另一个便是二姨太蒋氏。

    宝龄只片刻便把阮氏否决了。阮氏这样一个不问世事、温柔清淡的女子,仿佛谁都可以骑到她头上去,要说白氏欺负她还差不多。剩下的蒋氏,宝龄想到她设了一局让自己往下掉,便觉得很有可能。蒋氏要做当家,可又愣是蛋也没下一个,这在一个母凭子贵的时代的确不太妙。如今是阮氏体弱多病,白氏一无所出且进门不过一年,所以蒋氏才能继续维持现状,但若是白氏生了个儿子呢?为了保住当家之位,蒋氏也许倒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厢房里,阮氏已与住持叙完话,见宝龄若有所思地走进来,轻轻一笑道:“今儿是年三十,那些庙会可热闹的很,可惜我不能走久路,梅珊,你同宝龄去逛逛吧。”

    宝龄回过神,却听白氏道:“我原也是想去的,只是那马车实在颠簸的紧,要在多坐一会我真受不了,还是跟着大姐回府吧,宝龄不是还有个跟班么?叫他跟着就得了。”

    宝龄一愣,阮氏已道:“既然如此,也好。”从怀里拿出一包银子放到宝龄手中,“若有喜欢的就买了回来。”

    宝龄出来的时候本就想着可以到处逛逛,此刻听了阮氏的话,心底也雀跃起来。毕竟恐怕没有一个现代人受得了足不出户一个月有余。阮氏吩咐留了一辆马车给他们,大部队走后,宝龄问招娣:“附近有哪里可以逛逛?”

    招娣有些为难,低声嘀咕:“从前小姐都是一个人出去的。”言下之意,小姐去的地方比她多得多了,怎么还来问她。

    宝龄只好道:“我好久不出门,都忘了该去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靠近平江。”招娣道。

    “好吧,咱们就去平江逛逛吧。”对于宝龄来说,苏州前世也只去过一次,哪里都很新鲜,何况她的主要目的不是逛街买东西,而是呼吸呼吸自由的空气。

    谁知招娣听了她的话,樱桃嘴微微一动,眼神古怪。再看连生,低着头,脊背瞬间僵硬。

    “怎么了?”宝龄狐疑。

    “没什么。”招娣立刻道。

    宝龄问不出什么,索性不再问,吩咐马车夫去平江。掀起帘子往外望,人流又渐渐多了起来,与刚才来的时候不同,这里几乎是清一色苏州特色的小巷子,弯弯曲曲,两边俱是矮矮的两层小阁楼,沿河而立,窗上遮着厚厚的帘子,风一吹,轻轻掀起,传来笑声低语,愈发神秘。四周往来的大多是男人,长袍八卦、戴着瓜皮帽,将帽檐压得极低。

    宝龄有些迷惑,回头见招娣脸色极不自然,而连生自从踏上马车开始便低着头,似乎走了魂一般。她皱皱眉喊道:“停!”

    “大小姐!”招娣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颤颤地唤声。

    “嗯?”宝龄朝她看过去,她脸色有些发青,又似乎泛着红,古古怪怪。

    “那是……”招娣张口欲言,“那是……”

    那是……?宝龄探出头去,一片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她眯了眯眼,看到人流穿梭中,那巷子口竖着一块小小的石碑,石碑上似乎刻着三个字……胭脂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