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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菊痴

    幸福总是短暂的。

    一骑飞马的造访让沐菊吟梦幻般的田园生活划上了句号,杜名鹤特意赶来寻找南尚武,满头大汗又神情紧张。

    你怎么还悠哉悠哉的在这里!杜名鹤惊诧的看到堂堂三王子镇国侯竟然在劈柴,而王妃沐菊吟还坐在旁边的一张小竹凳上笑看着他劈柴的样子。这两人都怎么了?疯了?

    南尚武将斧头放下,接过沐菊吟递上的毛巾擦了擦手,这才慢条斯理的问道:出什么事了吗?临走前他只将这里的位置告诉过杜名鹤,虽然外表漫不经心,但他深知若非出了大事,杜名鹤绝不会单骑前来。

    太子和二王子为了出兵东野绝龙岛的事情吵起来了,两派争持不下,现在冲突恶化,两派下属在黎都内已经小范围的动起手来,国主震怒,要你马上回去商议。

    沐菊吟在旁边听得一愣。太子和二王子吵架?虽然知道这两人并不十分和睦,但以南习文向来温文尔雅的性格,很少能与人结怨,怎么会闹到如此不可开交的地步?

    南尚武略一沉吟,好,我回去。他回身对屋内喊,宋大叔,我要走了,您多保重,明年我再来看您。他拉起沐菊吟,走上一直停在门外的马车。

    黎都城内的情况比南尚武想象的还要糟糕,原本黎都的关防是由兵部负责,但当他进城时发现守城的官兵已经更换为二王子南习文的部下,而皇宫的守卫本是禁卫军的差使,如今却换成了太子的亲卫军。

    城内暗云密布、气氛紧张,街边的民宅都门窗紧闭,少有人出门走动。

    南尚武赶到宫门外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他让马车先送沐菊吟回府,自己则独自进宫面见父王,刚要迈进第一道宫门,宫门一侧就听到南习文低低的声音--

    是老三吗?

    他瞇眼看去,南习文从黑夜中一步步走出来。

    我知道你今天一定会回来,失踪了这么久,你也该出现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直接问,为什么又要和东野开战?他在边关这些年,早已厌倦了战争,东野又不是可以被人随便欺负的弱国,一场大战下来,于两国都有巨大损失,平白无故的打什么?前一阵子东野不是说要和我们结盟吗?

    结盟只是表面,东野兰那个人有多少个心眼儿你和我都清楚,只有太子那样的傻瓜才会相信对方的诚意。这次的事件显然让南习文动了气,居然就在宫门口公然辱骂太子。

    南尚武一皱眉,我看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这里毕竟不方便。

    去我府上。他等这一天也等很久了。

    于是两人前往二王子的府第,进了南习文的书房,他们更毋需顾忌,开门见山。

    南习文说:我得到消息,东野兰刚刚离开东都,乘船前往绝龙岛,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南尚武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他黑亮的瞳仁闪烁,当然是杀了他,以绝后患!没有东野兰的东野便死了一大半,剩下一个有勇无谋的东野雪已不足为惧。

    南尚武没有马上表示意见,他沉思片刻后问:东野兰在东都这么多年都不怎么出宫,为什么这次突然跑到绝龙岛?你不觉得奇怪?也许其中有诈。

    他笑道:别担心,这点我也想过了,我还得到另一件密报--东野兰和东野雪最近反目,东野雪甚至搬出皇宫,住到兵部司。东野兰去绝龙岛的目的虽然不清楚,但他随身护卫不多,这一点可以确认,而东野雪则一直安坐兵部司处理朝政,并未跟随。

    果然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南尚武继续问:但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东野雪虽然外表看似与东野兰反目,但两人这些年来患难扶持,感情非一般人可比,万一你伤了东野兰,惹恼了东野雪,她操控风的能力南黎无人可挡,你预备怎么收场?

    南习文一怔,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记得三年前一听说边境遭到萧河国騒扰,你便不顾父王母后的阻止马上赶赴边关退敌,如今东野都快欺负到南黎的头上来了,你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你的豪气呢?

    我已不是热血方刚的年纪。我年纪不小,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做事自然要谨慎。他回想着,最近几年东野兰致力国内农业,对外扩张的速度并没有那么快,东野雪扫平了诸多小国,耗费不少元气,要动南黎这等大国也绝非一朝一夕的易事。

    南习文最后一丝笑容也收敛光了。你不准备帮我?难道你要学太子,做个缩头乌龟?

    我两不相帮。

    你要坐山观虎斗?

    他的逼问让南尚武耻笑,我还没那个兴趣。他顿了顿又抛下一句话,毕竟我对太子之位没兴趣。

    南习文变了脸色,一时语塞。

    你和菊吟这几天去哪里了?他突然转移话题。

    南尚武扬起下巴,去哪里和你无关吧?她是我的妻子,我想和她去哪里也不用向你禀报。另外,你是不是应该称呼她为弟妹更稳妥一些?

    这回换南习文笑了,你的口气很冲啊,这种霸道的样子才像你嘛!

    他望着弟弟,若有所思,你们三年不见,这么快就可以变得如此亲密?菊吟生性内向、怕生喜静,这次受了伤,应该坚持在家里静养才对,怎么会

    南尚武神情僵硬道:你在炫耀什么?炫耀你对她有多了解?我看你嘴上说得很有一套,其实你对她才是知之甚少。他冷笑一声,好了,趁宫门还未下匙,今夜我还要赶去见父王,你我私下见面的事情不要让别人知道,否则于你于我都不好。

    你在怕什么?南习文起身目送他走到门口。

    他回头,怕你们毁了我的生活。他凝重的脸色如同沉寂了千百年的黑夜,看不到一丝光明。

    南尚武入宫后的消息沐菊吟一概不知,她回到府内便一觉睡到天亮,这时候下人来禀--南后亲自过府探望,于是她急忙起身,一边着衣一边问:侯爷呢?

    侯爷昨夜入宫,一夜未归。

    她秀眉微蹙,同时起身走出卧室,而外面南后已到,一见她,马上迎上来扶住。

    妳身子虚弱,千万别乱走动,外面天凉,别再让风吹到伤口。

    沐菊吟还要行礼,却被南后拦住,好了、好了,妳是为了我才受的伤,应该是我向妳行礼才对,别在门外站着,咱们婆媳屋里说话。

    在南后面前,沐菊吟看似温文有礼、举止端庄,外表一如往昔,但她的心已不如以前的一摊死水。她踌躇着该怎样解释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种种事情,没想到南后却先开了口。

    尚武都和我说了,说妳被人掳去,扣做人质,带到边关去要胁他,这些匪徒也实在太胆大妄为了!

    南后愤慨的指责让她一愣,随即马上意识到这是南尚武编排好的谎言,倒也勉强可以为她的失踪作解释。

    她嗫嚅的应着,是,我也实在没想到。

    南后拉住她的手,感叹道:幸亏尚武在回来的路上撞见,救下妳,否则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乱子。

    让母亲担心是我的不对。

    她这句话是发自肺腑,可南后听在耳里却是另一种味道。

    这事与妳无关,妳不用自责,妳手无缚鸡之力,能平安回来便是最好的事了。

    南后微弯身子,低声在她耳边问:尚武这些日子和妳去哪里了?

    她思付着回答,在郊外养伤,他说那里风水很好。

    南后点点头,到底是夫妻,他想的比我还周到。她又问:他这次回来,对妳可好?

    很好。沐菊吟低下头,这几天的相处让她对南尚武的感情与以往有了诸多改变,可究竟变在哪里,她自己也说不清,但南后问起时她的双颊晕红,一看就是女儿甜蜜羞涩之态。

    南后再问:那你们,有没有圆房?

    这句话一出,沐菊吟惊得抬头,眼见南后的神情没有太多戏谑的味道,她也只有红着脸认真回答,还没有。

    怎么还没有?难道妳做了什么事让尚武不满,还是那几个强匪把妳

    她丰富的联想吓得沐菊吟慌忙辩解,不是不是,没人对我不利,您千万别胡思乱想,侯爷他、他、他也许另有打算。

    也不知道这三年他在边关有没有别的女人?

    南后的自言自语让她听了心绪骤然烦乱,忽然想起了冷心,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

    南后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是希望你们早点圆房,给我生个孙子,前三年你们两地分居,我也不说什么,难得他现在回来了,看样子对妳也很有情,要抓紧时机啊。

    她的话让沐菊吟觉得实在难堪,毕竟她现在这个妻子做得有名无实,论心性还是少女,说到圆房连想都不敢想,而南尚武除了在她受重伤昏迷不醒时喂过她一口清水外,与她并无特别亲密的举动,究竟他是怎么想的,她也不知道,难道要让她开口去问吗?

    而这边南后的压力让她意识到,这种事情绝非隐私,就是为了南后、为了国主、为了南黎,她也不能再这么漠视下去,谁教她为人妻、为人媳,圆房,成了她不可推卸的责任了。

    南尚武回家时,沐菊吟正站在三王子府第门口等他。

    一见她赢赢弱弱的样子,南尚武原本就抑郁的眉心蹙得更紧。

    怎么站在这里?他拉起她往内院走。以后不要在门口等我,我回来的时间不定,难道我在外面一夜,妳就要在门口站一夜吗?

    她轻声道:在外面还是在屋里都是一样的,在外面只是感觉和你离得更近一些,更何况这三年我已经习惯了寂寞的等待,再多等这一天一夜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