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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肋巴条不依不饶。

零吹了一下哨:“要罚,罚到底了,罚红牌下场。”说罢,一屁股坐下。

泥猴子们面面相觑。

地主崽毛鸡蛋郁闷地说:“那球门、守门员、裁判都没啦?”

零坐在地上哈哈大笑,一脸的自鸣得意。

那只没人管的破球滚向操场边缘,被一根手杖点住,又狠戳了一下,然后一声咳嗽。这并不响亮的咳嗽声对操场上的零和泥猴们如一声惊雷。手杖点着地上的皮球,的笃、的笃、的笃……是本校国民政府官派马督导。

簇拥在零身周的泥猴们也一步步后退。

零站了起来,一脸想逃又不能逃的痛苦表情:“马督导,这是……上体育课呢。”

马督导年近六旬,在这种烈日下也用礼帽和谓之国服的藏青中山装把自己裹了个严实,他有一脸的乖僻和不可通融:“整日鸡鸭同鸣,搞得我也耳力不佳。”

零只好凑近再赔了笑:“就是这个体育课……”

马督导直了直身体一脸严肃地打断零的话:“东门曾家生出只两脚山羊,这延安久不下雨,昨天却有青蛙从天而降,李文鼎老师你听说了吗?”

零艰难地笑了笑:“没听说。”

马督导瞥一眼李文鼎:“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你们师生不分,长幼无序,不识廉耻,颠倒尊卑!谓之共产!谓之西学!此地全是一帮妖人!是你们辱没了三纲五常!搞到天人共愤!”马督导乱点的拐杖最后一下就点在零的脚面上,零的一脸堆笑变成了一个忍痛的表情。

马督导愤怒地看了一眼零,似乎嫌恶他妨碍了自己的手杖落地。

零悄悄地把脚拿开。

操场尽头的路边,红色剧社的凌琳向零招手。她穿着一套红军衣服却并非红军,那军装新得像是戏服,手上拿的也不是武器而是跳舞用的花纸扇。凌琳与零相识不到三个月,因为她来延安也不到三个月。零相信她对自己的青睐有加只因为自己从来没什么立场,像凌琳那样强横的人总希望别人没有立场。

零轻轻地摇头,现在他很忙,忙应付这位所谓的督教!

马督导看着零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一个穿军装的女孩正冲这边招手,不由得皱了皱眉,转脸气哼哼地对零说:“陕北又地震啦!全是赤匪搞出来的!”说罢,又气哼哼地转身,拐杖戳得泥地笃笃地响。

零看了看依旧招手的凌琳,再看看马督导的背影,兀自摇头,转身往教室的方向走去。凌琳在远处冲着零的背影叉了腰横眉冷对。

02

上海,阴云密布层叠,沉雷在云层里滚动。

钉子戳在里弄里瞪着天上的云层,直到几个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他被砸得眯了一下眼,然后继续瞪眼。他以一个军人的姿态钉在那里,在一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眼里,所有人都是假想敌。

几个无所事事的混混晃了过来,无事生非地在钉子身边挨、擦、碰、撞……撞到钉子身上的人几乎都被弹跌,恼怒地拔刀。

钉子在刀还没刺过来时就伸手把刀拿了过来,一手用了两个指头,刀断了。

混混们见钉子不是善茬儿,明智地决定走人。

卢戡、刘仲达、钉子的弟弟三人走进里弄,看到那群混混不怀好意的眼神,下意识地遮护着第四个人。那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中年男人,平常得警惕如钉子也不会去多看他一眼。

钉子往旁边闪了闪,让出条路,这就算他对自己人。

钉子的弟弟和刘仲达过去了,但卢戡过去时停下看了看他:“你老弟放松点好不好?这是沦陷区,新四军那套收起来。”

于是钉子放松。放松就是把像在打架的站姿换成准备打架的站姿。

卢戡苦笑,并且向那中年男人介绍:“钉子。人手紧,刚调来。钉子,这是客人。”

从卢戡语气上的着重钉子非常明白“客人”是称谓而非身份,需要例外了,于是他点点头表示重视,并且慎重地重复了那两个字:“客人。”

客人笑着摸摸钉子的肩:“好一颗钉子,可是下雨不打伞要淋出锈的。”

“撑得住。”钉子一脸的刚毅。

卢戡忍俊不禁:“撑得住?美得你?他是说你这种天不打伞也太引人注目了!撑你个猪蹄膀……”

钉子只好沉默,沉默中又“瞪”着那几个家伙如瞪另类,直到他们在自己看守的门里隐没。

门轻响了一声,韩馥拿着一把伞出来,钉子脸上总算浮现一丝温柔的笑容。就是因为这个温和又俏皮的女人,钉子才愿意从真正的战场转到这个隐晦深沉得他不太适应的战场。尽管他们一天说不了几句话,但这里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已经订婚。

韩馥把伞递到他的手上,却在钉子已经拿稳伞之后仍没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