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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白玉兔

    嘿嘿,对子明小朋友疑惑不解的各位都明白了罢?貌似不少同学猜错了捏易州战报,潜伏的奸细数天前烧了城中大半粮草,军情危殆。朝廷对于是否出兵、何时出兵争持不下。如果下旨让附近的节度使救城,有人唯恐朝廷要应付他们漫天要价般地索求粮草、军备,借出兵之名,行打劫之实;如果让皇帝直属的龙武军出击,又恐怕远水救不了近火,贻误军机。

    戌时二刻,崔捷拜别了皇帝回府,天上无月无星、黑云压地,夜风吹得她猛打了几阵寒噤,连忙拢紧衣袍袖口急走,转入巷口就望见门房老伯把崔府大门上挂的两只灯笼取下,点亮蜡烛,又用长杆支上去,可以想象今晚这动作他必定不厌其烦地重复许多遍了。崔捷快跑几步过去,笑着说:“连叔,风这么大,灯笼不挂也罢。”

    连叔大喜叫道:“老爷可回来了,裴大人等了好一阵子了。”昏暗中看不清表情,但连叔感觉自家老爷好像有点儿被吓住了,他不解个中缘由,只好小声解释:“外头的茶馆酒馆都打烊关门了,裴大人又执意要见老爷,小的只好请他在前厅等候。”

    平日崔府很少有人来访,就算来了,崔捷也经常推说府中简陋,请别人到酒馆喝酒去的。

    崔捷声音有点僵硬:“是那位年轻的裴大人?”

    连叔错愕:“对呀!”原来朝中还不只一位裴大人?

    崔捷一边进去一边用力拍打双颊,好让脸色别太难看。裴子明已听到动静,放下正看着的书册站了起来,神色貌似比她好不了多少。

    在“裴大人”和“子明”之间权衡了一下,崔捷还是用后者加三分笑容说道:“子明,你今天走得倒早?”

    “是,因为要趁我奶奶不在,偷一样东西。”

    崔捷眼皮一跳,这听起来莫明其妙、答非所问的话似乎要把她导向某个一直十分惧怕的方向,她要把它扭转过来:“子明想找我谈易州的事,还是兵部的事?”

    裴子明望望她又望望地,一时默然。崔捷忽觉已很久没和他面对面地好好说话,在曹大人家中初次见面时,他大概和自己差不多高,如今却高出半头,难道是错觉吗?小男孩长得倒挺快,那时他还帮自己解围,真的是个正直的好孩子。

    裴子明见她露出久违的柔和神情,不禁一愣,嘴里忍不住说:“我来是为了私事。”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紧紧地握在手里。

    崔捷又开始心惊肉跳,她彷佛可以看见那东西是什么。

    “敏直,一直以来,我都诚心希望可以和你做朋友。可是,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你对我成见如此之大,隔阂如此之深,并且我还想不通那成见是什么。”他恳切地说。

    “不,我……”

    “我总是想不明白,直到端阳节那天,你佩着一只玉兔挂坠,我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在奶奶那儿也看过一只一模一样的。”

    崔捷脑子“嗡”地一声……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娘怎么不告诉我!

    她勉强笑道:“竟有这样的巧合?我还道那玉兔坠子是少见的奇思妙想呢。”

    裴子明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它确是不一般的玉雕,把玉兔头上的玛瑙珠子旋一圈,玉杵会上下活动五次,看起来就像真的在捣药……”

    崔捷快快打断他:“这么说我的玉兔还是稀松平常的,它就一块玉,根本不能动。”但她闪烁的眼神却泄漏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

    裴子明对她的负隅顽抗苦笑了一下:“请你满足我的不情之请,让我对比一下两只玉兔有什么不同,可以吗?”

    崔捷双眉紧皱:“子明,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你不和我议论国家大事,为陛下分忧,反倒执着于一只小小玉雕,太有悖于人臣之责了罢?”

    裴子明对她这番“深明大义”的说辞完全置之不理,展开右手,向她证明两只玉兔分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时候觉得它很可爱,想挂在衣服上,奶奶不准,她以为我小,听不懂,叹了一句‘本来是有一对的’,却被我记在心上。后来,我又偷听到老奶妈说……”

    崔捷几乎想要直接跑出去,或用手捂紧耳朵,可她只是脸色苍白地僵立着。

    裴子明也停了一会,才狠下决心似地继续:“我听到她说,原来我爹在娶我娘之前,曾结过亲。那时的读书人盛行出塞从戎、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企图恢复立国之初的昂扬奋发之气。我爹也没有例外……他就是在酒泉郡娶了第一位妻子……”

    崔捷努力让自己正常地说话,但声音听起来仍是微弱无力:“子明,这是你的家事,何必要告诉我?”

    裴子明望着她的双眼:“敏直,难道嘉川,或者其他人没对你说过,有些时候觉得我们长得有点象?”

    崔捷深吸一口气,轻笑着说:“嘉川还觉得芷兰院的琴秋姑娘和我有点象哩!”

    “你对我这么淡漠排斥,难道不是因为……因为……”

    崔捷心中内疚,语气却很坚定:“我让你有这种误会,是我不对。但那玉兔只是偶然买到的,和你的……绝对没有任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