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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探花使

    崔捷终于明白欧阳先生说的“凤山花房下手真快”是什么意思,因她和状元郎裴子明是新科进士中最年少者,自然而然被公选为杏园宴上的“两街探花使”。现在她们房中已是姹紫嫣红开遍,如入芳园,各大花房都卯足了劲要借这阵东风亮亮招牌。

    舍馆老板给她画了张歪歪扭扭的地图,房里又香得快要熏死人,还是出去探一下路,顺便透气。布政坊邻近西市,锦楼高筑,酒肆林立,行人车马川流不息,一派京都繁华气象。崔捷走走停停看看,竟未听到楼上有人喊“崔郎”。

    那人见她快要走远,连忙又叫了一句:“温润资天质的崔郎!”

    崔捷猛回头望,一人斜倚着楼上阑干笑矜矜地望着她,长身玉立、白衣如雪,正是萧澈,对面坐着韦白,似乎强忍住笑地装做喝酒。

    崔捷心中一把火熊熊燃起,噔噔噔地冲上楼去。

    萧澈摊手笑道:“连叫了几声你都不应。长安有崔郎无数,只有这么叫大家立刻知道是你。”

    原来广文书局在《登科记》每位新进士篇末都加了一句赞,崔捷的便是“温润资天质,清贞禀自然”,她当时看到非常结实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的批语已比我好太多,我那什么‘回头语春风,莫向新花丛’,可不是毁人清誉么?”

    韦白拉了崔捷坐下,悠然说道:“你有何清誉可毁。这句都嫌敦厚了点,不如换作‘雅称花中为首冠,年年长占断春光’更好。”

    萧澈一饮而尽,恨恨地道:“得,得,就你那两句顺口。”

    崔捷不禁莞然,想起韦白的批语是“西河剑舞凌云气,一管清萧淡月初”,难怪会如此得意。他亦是一身白衣,两人感觉却大异其趣,一个豪贵,一个儒雅。又见他腰间并无佩剑,倒是有管晶莹透亮的淡青色玉箫,完全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样。

    萧澈猜到她心中想法,说道:“你别被他老实的样子骗了,打起架来会气死人。”

    韦白笑笑,在桌上铺开一张图,对崔捷说:“我们本想遣人去请,现在撞上了更好。这是杏园东西两坊的详图。后日宴会开始时,你和子明再占阄决定去青龙坊还是长乐坊。”

    崔捷惊喜地细看了一下,此图工整细致,线条流畅,比例明确,令人一目了然,作图之人必定是个中老手。

    果然听到萧澈说了一句:“千万小心保管,否则工部的主事要找我晦气。”

    韦白又指着图中一处笑道:“子明家在青龙坊,他府中亦有几种名贵花卉,若你刚好抽中青龙坊,大可以进去摘他几枝。”

    三人笑谈一阵,崔捷道谢告辞,萧澈道:“崔郎不必客气,我等只是奉命前来。如今才好回去覆命。”

    崔捷一愣,忙问是何人之命,两人对望一眼,都含糊敷衍说“日后便知”。

    送她到了楼下,萧澈命人牵来一匹黑色骏马,“探花使若无快马,怎能一日看尽长安花?此马亦是奉命而来,崔郎不要推辞。”

    崔捷连称惶恐,韦白含笑说道:“你不收下,到时要我们苦等开不了席,更是大罪过。”

    崔捷笑道:“既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飞身跃上马背,缰绳一拉,那马立刻长嘶一声,四蹄轻踏,迅捷如风地向东奔去。

    萧澈两人颇感意外,“没想到崔郎却是个骑马的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