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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管啦,你这虐待儿童的家伙,快把我的扑满还来!”她避开敏感话题,转而追讨被抢走的小猪扑满。

“我只是处罚你,并没有虐待你。”张彻一出言纠正,瞟了她一眼。“另外,扑满里的钱,得用来弥补我的心灵创伤,做为我的遮羞费。”

“遮羞?!你的脸皮比铜墙铁壁还厚,哪里会羞来著?”她嚷了起来,气得差点要跳上餐桌,把满盘的皮蛋豆腐砸到他头上去。

每逢天气燠热,这个家伙就骚包的把球衣一脱,裸著上半身,在球场上冲锋陷阵,勾引少女们对他猛流口水。她心里怀疑,他根本就是有心炫耀,想让多一点人看看,他的体魄有多么结实。

既然如此,她不过是顺水推舟,替他广为宣传,再稍微捞点好处。是她善良,才没跟他收广告费,他却半点都下知道感激,反倒还有脸来抢她的钱!

张彻一迳自用餐,不理不睬,看样子是铁了心,打算没收她的扑满,不准备把钱还给她了。

想到那花花绿绿的钞票,竟然离开她的怀抱,入了别人的口袋,她简直是心如刀割,哪里可能就此甘休?

“呜呜,妈,你看大哥啦,他又欺负人家──”她转过脸儿,祭出惯用手法,对著张家夫妇开始假哭,希望能藉此争取到同情票。

只是,她的情绪还在酝酿阶段,眼泪还没滚出眼眶,坐在一旁的柯秀娟却已经双手颤抖、泪如泉涌,哭得抽噎难止。

“我、我吃不下了。”柯秀娟含泪起身,掩著嘴奔回主卧室里,扑到床上痛哭失声。

张振叹了一口气,神情凝重的搁下碗筷,也跟著起身,走进去安慰妻子。

模糊的低语声,伴随著阵阵哭声,从主卧室里飘出来。餐桌上的战火暂时停熄,两个人互望了一眼,陷入沉默,气氛变得有些紧绷。

书眉低著头,瞪著碗里的青菜,心头涌上浓浓的不安。

唔,该不是她胡闹过头,把妈妈惹恼了吧?但是,这类的争吵老早成了家常便饭,妈妈不是从没阻止过吗?

哭声又飘了出来,她听得心里好难过,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简直如坐针毡,老早把扑满的事抛到脑后去了。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不断的看向主卧室,却没有胆量去察看。

坐在她对面的张彻一,把面前的饭菜扫得精光后,面无表情的起身,顺手一提,拎著胡思乱想的她,跨步走到主卧室门口。

“怎么回事?”他望著父母,开门见山的问。

书眉也瞪圆了眼,咬著唇瓣,焦急的探头探脑,想知道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让张家夫妇突然失控,扔下饭碗,跑进来抱头痛哭。

柯秀娟双眼红通通的,没有吭声,倒是张振抬起头,默默看了两人半晌,才语重心长的开口。

“再过一阵子,小眉可能就要离开了。”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所说的话,威力却媲美原子弹,轰得书眉头昏眼花。

还没来得及追问,张彻一倒是先开口了。

“为什么?”

“社工人员今天打电话来通知,说是小眉的舅舅派人回台湾,查出她的下落,向法官提出请求,想正式收养她。”

“舅舅?”她茫然的低语。“我哪来的舅舅?”

“你妈妈有个哥哥,二十年前就离开台湾,在海外经商。三年前,他回到台湾,试图联络亲人,却只见到你父母的坟墓,直到前不久才知道有你的存在。”张振叹了一口气,坐在床沿,抚著妻子哭到微湿的发。“他提出血缘证明,要求收养你。我们打算跟法官争取,但是社工人员也说了,你留下的机率不大。”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书眉陷入一团混乱中,聪明的脑袋,难得的失去功用,呈现一片空白状态。分离的哀伤,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重重压在她胸口,更让她难受得想要哭泣。

即便她再狡猾、再诡计多端,褪去那层自我保护的外衣后,终究也还只是个年仅九岁的孩子,分离对她来说,是一个太过沉重的折磨。

说真的,这短短数个月里,她过得很快乐──

领口上的力量,突然间松了,书眉回过神来,发现张彻一松手,把她搁回地板上,不再把她拎在半空中晾著。

她抬起头,呆呆望著那张俊脸,只来得及看见,他眼里有某种情绪闪过。

那不是愤怒、不是讥讽,也不是喜悦──只是,她努力想了又想,还是分辨不出,闪过他眼中的,究竟是什么情绪。她只知道,自己从不曾见过,他的脸上出现这种神情。

张彻一没有说话,只是低著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转过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日子里,战火消弭,日式平房重归和平,再度变得幽静。

知道书眉即将离开后,这对兄妹不再有任何争吵,却也不曾说过半句话,彼此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却把对方都当成隐形人。

张家夫妇看在眼里,更是觉得心疼。他们以为,兄妹平时吵吵闹闹,到了真要分离时,开始感伤,觉得依依不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