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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蜜糖与砒霜

    1

        第二天,碧空如洗,雨后泥土的湿润气息令人神清气爽。

        高至裳还是没有把贺磊的想法告诉吴潇潇,没努力过就放弃,不是她的风格。经过雨中那一次的敞开心扉,她顿悟了贺磊在办公室中做的那个类比。

        有些数学题最后就是无解的。但无解也同样是一个答案,一个值得我们奋力去追寻的答案。感情也是如此,哪怕知道结果注定是被拒绝,可说出口本身,就是它最大的意义。

        失去亲口说出、亲耳听到的权利,那才是一份感情里最绝望的遗憾。她不能让潇潇带着这份遗憾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暗恋。

        所以她守在了上次被高颜直拉进去的楼梯间里,守株待“兔”,一把将优哉游哉路过的某人拉了进来—

        “哎?”

        “嘘—是我。”高至裳一指摆在唇间,另一手飞快地把门在他身后关上。

        “哇,你不是吧?女学霸的另一面啊!这么迫不及待就要和我约会了?还选在楼梯间这么隐蔽的地—啊!”

        闻言的高至裳一脚跺下去,故作夸张调笑着的家伙就被踩得举双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不该胡说八道逗你……”

        “找你是有正经事。”高至裳收了脚,冷哼道。

        高颜直立刻做殷勤状,微微朝她弯下腰:“尽管吩咐。”

        “你……你有没有什么主意,能撮合一下潇潇和贺磊学长?上次在机场见过面后,学长就托我委婉地告诉潇潇,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刚才还挺有气势的高至裳,说到感情问题,又没了底气,有些吞吞吐吐的。

        “但你又忍不住就这么告诉吴潇潇,所以还想再抢救一下?”他接过来往下说,“可凭我对贺磊学长的了解,貌似温和好说话,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什么事都能左右他的决定的,否则也不会有现在的磊欧科技。最初发迹少不了运气,可之后公司一步步的发展却没有半点能指望运气的时候,只能靠眼光,靠实力,靠气魄。”

        高至裳小脸一皱,转过身倚到转角处的楼梯扶手上,垂头叹道:“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可总得做点儿什么吧?”

        “哎呀,我又没说不帮。”高颜直见了忙凑过去,讨好似的冲她眨眼,笑说,“你记不记得咱们学过一个‘黑暗效应’?说的是在光线比较暗的场所里,约会双方彼此看不清对方表情,就很容易减少戒备感而产生安全感。在这种情况下,彼此产生亲近的可能性就会远远高于光线比较亮的场所。”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两个在酒吧约会一次?”高至裳双眼一亮。她当然记得,关于“黑暗效应”还有个案例,说的就是一个男人喜欢一名女子,但每次约会,他总觉得双方谈话不投机。直到一次两人约在一家光线比较暗的酒吧,谈话竟变得异常融洽投机。于是这个男人就将之后的约会地点都选在光线比较暗的酒吧。几次下来,两人就这么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没错,但又不止如此!”帅气地打了个响指,高颜直扬起的嘴角带着坏,“吴潇潇不是喜欢‘巧遇’吗?那咱们就再给她制造一个酒吧偶遇!你约吴潇潇,我约学长,再来个‘美救英雄’—”

        “英雄救美听说过,‘美救英雄’是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喽。”

        就这样,转日的晚上七点半,乔夜酒吧某处黑漆漆的角落里,两位高同学缩在高背的沙发椅中,贼头贼脑地观望着右手三点钟方向的一桌,那里同样光线昏暗,是被灯光效果忽略的地方。

        “你有暗示吴潇潇,让她趁今天表白吗?”高颜直呷一口汽水。他对酒没太大兴趣,不是必要从不喝。

        高至裳也是个来酒吧喝橙汁的奇葩,半咬着吸管,点点头:“我怂恿她了。你呢?你有说什么吗?”

        “我当然什么都没说,就单纯把他骗出来的啊。”他翻个白眼,“学长这会儿发现我没出现,反而‘偶遇’了吴潇潇,估计已经明白过来了。”

        “那我们要不要凑近一点?什么都听不到啊。这灯光闪啊闪的,也看不清他们的表情。”高至裳提议。

        高颜直晃着汽水瓶,盯着里头小小的气泡一个个冒上来,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听清、看清有什么用,还得靠吴潇潇自己争取。”

        “那万一学长还没说几句话就找机会要走怎么办?我们不过去拦着吗?”

        “放心吧,都安排好了,自然有别人拦着。”看着准女友的脸上写满了十万个“怎么办”,高颜直趁机揉了揉她的发顶,“我这可是冒着丢股份的风险陪你干这一票。”

        “你是土匪吗?”

        被毫不留情地吐槽,他反而笑意更浓,手臂一揽圈住她的肩膀,并在她出声抗议前,迅速肃色看向前方:“学长站起来了!”

        “啊,那你安排的人呢?”顾不上拍开他的手,高至裳也紧张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贺磊拎过西装,搭在臂弯里就准备离开,潇潇也跟着起身,嘴唇不断翕动,语速极快地说着什么,像是在挽留他。

        “要来了。”高颜直答着,悄悄又把胳膊收紧了些,得逞的笑意全写在眼角眉梢。

        高至裳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潇潇、贺磊二人身上,哪里还能察觉到高颜直的小动作。她的视线紧随贺磊,看他正要穿过吧台,往门口走去,却和迎面踉跄而来的几个染发年轻人撞了个结实。

        不,与其说是他因为走道狭窄而与对方撞了肩头,倒不如说是那三人有意拦住去路,碰瓷似的撞了过来。更过分的是,主动撞人的绿毛还紧跟着出手推搡贺磊,大声嚷嚷:“哥们儿,撞了人就想走?这酒全洒了,还有我一身衣服都给沾上色了,你说怎么赔吧!”

        “哎?你去干吗?坐下坐下。”高颜直用力把突然弹起来的人重新拉回自己身边,“别紧张。”

        “那几个人一看就是混混啊,故意找碴儿。我们得过去帮忙!找保安?或者报警?”

        瞧给她急的,高颜直不厚道地笑了,伸出三根手指:“团购价,三个人五百,随便烫的彩虹头,还挺唬人的。”

        “什么意思?”

        “肖星,齐正,齐范。”高颜直于是一个个指给她。

        高至裳这才发现这三人都戴着骷髅头式样的厚厚黑色口罩,立刻明白过来,转头问他:“贺磊学长之前见过他们?”

        “聪明!”后者嘴甜得很,逮到机会就夸,夸完才解释,“只见过一次,这种环境和灯光下,又遮了半张脸,应该认不出来。”

        “可我还是想过去看看……”

        敌不过她几番恳求,高颜直放下汽水瓶,拉过她的手,笑得像只狐狸般:“走。带你找个最佳的看戏位置。”

        “明明是你们没看路撞过来的,怎么还动手动脚?就你衣服脏了?你那破夹克值几个钱?自己心里没点那啥数?我们没找你赔算不错了!还有,这都2018年了,你们看看自己烫的什么杀马特造型?要撒酒疯赶紧去理发店,没准还能讨回几个钱来—”

        两人才猫着腰摸到吧台的另一侧,探出脑袋,就见吴潇潇霸气十足地叉腰往贺磊面前一站,进而气势汹汹、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轰得三人根本插不上话。

        潇潇的肺活量一定是自己的三倍以上。高至裳目瞪口呆。

        “我果然没看错她,够彪悍,是个‘美救英雄’的料。”她身边的高颜直则是一脸老怀欣慰。

        “你确定这样有助于让贺磊学长对潇潇产生正确的了解?从而心动?”高至裳神色复杂。

        “感情的事情哪来那么简单的因为所以,又不是证明题。”按回她越抬越高的脑袋,高颜直给的答案很现实,“嘘,接着看。”

        当马前卒的齐家弟弟被骂傻了,就轮到哥哥上阵了。

        “呵,这哪儿冒出来的妞?挺辣的啊!怎么着,你要为他出头?”别说,齐正这混混的腔调学得还挺到位,就是身高方面输了气势,拉开弟弟往前那儿一杵,比贺磊矮了一小截。

        “嘿!敢调戏老娘?没练过还没见过了?不是男人的就和我打一场!”吴潇潇火气上来了,抬手撸袖子,结果发现自己穿的是短袖……

        “潇潇,等等。”好在贺磊很及时地拉住她的手,无意间化解了尴尬。

        这才想起贺磊还在,吴潇潇暗惊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河东狮吼”还叫嚣着要打架斗殴?疯了疯了—

        “学长,我不是……”她立刻垂下手,把音量降到只有蚊子那么小。

        贺磊也不看她,只是对三人笑笑,语调玩味:“你们几个,口罩戴得这么严实来酒吧喝酒?”

        “我……老子喜欢,你管得着吗?”齐范脖子一梗。

        “这头刚刚烫的吧,不太匀啊。”贺磊还在笑。

        “要……要的就是这效果,怎样?”这次是站在最后的肖星。面对自己的偶像,他还是有些耍不了狠。

        “阿直在哪里?”

        “你找他做什—”齐正还没说完,就被自己弟弟从后死死捂住了嘴,“唔!”

        “齐正,齐范,肖星。我没认错吧?”贺磊低头,好整以暇地掸掸外套上的酒滴,“除了阿直,谁还能指使你们三个集体换造型来这里扮小混混?”

        就这么被拆穿了。高至裳与高颜直眼神一碰,仿佛已经交流好了五千字的检讨书怎么写。

        两人直起身,慢吞吞地从吧台后边挪出来,讪笑着打招呼:“学长,晚上好啊……”

        “你们?”吴潇潇回头,瞪大了眼,很难理解他们怎么会一起出现,台词与表情还神同步,“这……这怎么回事?”

        “呼,可憋坏我了!”肖星第一个扯下口罩来扇风。

        于是齐家兄弟也跟着摘了口罩,齐范还顺便把被酒水沾湿的夹克给脱了下来,随手搭在吧台边的椅上,开始放马后炮:“我就说这事不靠谱!”

        “也不知道是谁,听到这个主意的时候还兴奋得不得了,一口一个‘妙计’?”高颜直对他的不仗义很不满,字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学长,你是怎么……认出他们的?捂得挺严实的呀,发型也……变化很大。要不是高颜直提醒,我这个同班同学,都没认出来。”虽然当场被抓包很心虚,但高至裳还是挡不住自己的求知欲,观察着贺磊的脸色似乎并不难看,就小心翼翼地问道。

        贺磊淡淡地勾了勾唇,眸光俊雅:“你对看过的文字过目不忘,而我过目不忘的对象,却是人。”

        “人?”

        “不错。”贺磊颔首,“哪怕只是简单地寒暄两三句,这个人的模样和声音就会被我记住,并在下一次见面时迅速将其辨认出来。这在商场交际上,可是一项很占优的能力。”

        肖星激动地往前凑,插话进来:“这么厉害?所以学长是认出了我们的声音?这是天生的吗?”

        “或许有人有这种天赋吧,但我只是着意去练习自己罢了。”贺磊耸耸肩,回答完他后,便转而看向高颜直,“阿直,你明知道没用的,怎么也跟着一起胡闹。”

        高颜直摸摸鼻梁:“我这不是受人之托嘛。况且我不是跟着胡闹,是带头胡闹。”

        “呵!”听他一本正经地纠正自己,贺磊摇头失笑。

        “什么没用又胡闹的?什么意思?”感觉自己被晾在了一边,吴潇潇皱眉,“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可她发现自己问完后,除去那三个洗剪吹的哥们儿,另外三人面上的笑意都敛了起来,看向自己的眼光也颇为复杂。

        “潇潇……”

        “还是我和她谈谈吧。”贺磊用不容抗拒的话音打断了高至裳。

        吴潇潇心里头忽然发慌,直觉告诉她不要去面对接下来的对话:“你们搞什么?这么严肃……今晚乱七八糟的,不然先各自回去休息,明天再说吧?小裳?”

        能感受到好友的不安,高至裳想上前握住她的手,却被高颜直拥过肩头,定在原地。她扭头看他,读着他的唇语:“别去。”

        可是……她攥了攥衣角,最终还是任由他揽着自己转身,同时招呼了肖星、齐范等三人,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等待。

        “这一天,她总要自己面对。”坐下后,高颜直安抚地轻拍她的后脊,“拖得越久,伤得越深。”

        “我明白。”高至裳埋下脑袋,没有去看贺磊、潇潇两人。

        高颜直凝视着她,眼神幽如深海:“其实你们两个很像。”

        “什么?”

        “你们对待感情的本质都是一样的,被动、爱退缩,吴潇潇只不过看似比你更果断勇敢。但仅仅是一个躲在书本里,一个躲在自己构筑的未来,没什么不同。现在你在努力慢慢走出来,那她也该从梦里醒来了。”

        他压低的话音让高至裳轻颤了一下,抬起头望向他。

        “别怕,我陪你一起努力。”十指紧扣住她的,高颜直笑起来,把眼里明亮的星河都送进她的心底,照亮走出去的路。

        “高颜直……”

        “是不是特别感动?”

        高至裳承认是被感动到了,正要说点儿什么应景的话,结果某人却一秒变画风,瞬间深情转嘚瑟,让她话到嘴边也化作了哼哼声。

        “你别说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吴潇潇突然捂住耳朵大喊起来。

        然而,贺磊很明显还想坚持把话一次说清楚,甚至以一种强硬的姿态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镇定下来。

        “够了!”可这换来的是吴潇潇的彻底崩溃,她奋力甩开他的手,落荒而逃,“我以后都不会再缠着你了—”

        “潇潇!”高至裳看见这一幕,忙起身要追出去。

        “别去。”他牵住她。

        高至裳回头,看他一点儿都不急:“她这个状态一个人怎么行?”

        “我在外面还安排了人。”

        “你确定你安排的人靠谱?”她嘴角微抽。

        面对质疑,高颜直慢条斯理地吐出三个字:“付夕然。”

        2

        酒吧外,埋着头往外冲的吴潇潇突然被人从旁拽住。

        “潇潇!”

        “付夕然?”扭头看到付夕然的时候,吴潇潇的眼神亮了一下,可也仅仅是一瞬,那抹光就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嘲,“今天人还真是到得够齐的啊。也是,有笑话大家一起看嘛……”

        “别这么想!我—”付夕然眉头紧皱,她眼中的泪光像利刃般刺痛心脏,“我们大家永远都是关心你的……”

        吴潇潇听罢,默默地与他对视许久,忽然轻笑起来,又苍白又凄然:“付夕然,陪我喝点儿酒吧。”

        “好……”

        这一次,他没有理由反对她。或许醉得睡去,才是让她熬过这漫长一夜的最好办法。

        付夕然带着吴潇潇回到a大学生最熟悉的学生街大排档,一整箱的啤酒被吴潇潇点上桌,在面前排成一排。

        吴潇潇撬开两瓶的瓶盖,闷声将其中一瓶塞到付夕然怀里,自个儿抱起一瓶,就要仰头往下灌。

        “潇潇—”后者急忙夺下酒瓶,“不能这么喝!至少先垫点儿东西,吃完再喝,到时候喝多少我都陪你!”

        “老板,来二十串羊……潇潇!”

        还没等付夕然转头招呼老板上她平日里最爱的烤串,吴潇潇已经又“啪”的一声开了第三瓶,不管不顾地对嘴猛灌。

        见状,付夕然只得又按下她的酒瓶,另一手从怀中掏出两颗奶糖来,温声哄着:“实在不想吃别的,至少尝颗糖?我换了牌子,很甜的。什么都不吃就喝酒胃受不了。”

        “谁要吃糖?我根本就不爱吃糖!”

        谁知吴潇潇竟在瞥见奶糖的一瞬变得歇斯底里,付夕然毫无防备,手被她用力挥开,两颗糖果滚落在地。

        两个人都愣住了。

        可微怔过后,上一秒还在发狠的人,下一秒就猛地弹开椅子,趴下去捡起奶糖,将它们牢牢捧在双手掌心,轻轻吹去沾上的灰土。吴潇潇的姿态是那么小心翼翼,那么脆弱卑微,一滴泪滑落,砸在付夕然心头,让他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吴潇潇喜欢的、依赖的,从来不是这些糖果的甜,物是人非之后,蜜糖也可以变成致命的砒霜。

        “既然不爱吃,那我们就戒掉,好不好?”他蹲下身,用掌心握住她颤抖着的手腕,话音很轻,克制着乞求。

        吴潇潇无助地抬眼,问他:“这么多年,我要怎么戒掉它?怎么忘记他?”

        “我帮你!”付夕然心痛地将她一把揽入怀中,那两颗奶糖就那样被她攥在手里,分明不硬,却硌得生疼,“你喜欢吃其他什么零食都好,以后我每天都帮你带一样,你慢慢挑,挑多久都可以!总有一天可以再找到喜欢的—”

        “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陷入温暖的吴潇潇泪水决堤,失声痛哭,“我总以为已经默默关注了他这么多年……我总以为来得及,再等等,再等等,等自己变得更配得上他一些……可今天一切突然都结束了!他那么冷静、那么肯定地拒绝了我!可我根本……根本还什么都来不及告诉他啊!”

        付夕然托住她后背的手渐渐攥紧成拳,用力到指节发白,目光中是沉冽的痛。

        “你知道吗?我还没告诉他,我就是当年那个躲在他帐篷后哭得惊天动地的女孩儿,我就是那个后来偷偷拍了他的视频传到网上的人!你不知道我当时看着视频火了,对他有帮助,有多高兴!他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我们的缘分明明那么早就有了!他还对小裳说起过,说还记得那个被他用奶糖哄过的小姑娘……”她抽泣着,肩头起伏,话音断断续续,“我以为我们有默契,我以为他在心里留了一个位置。或许有一天,我会再次在他面前哭得惊天动地,他还会和当年似的递给我一颗奶糖,那就会是美好童话的开篇……可到头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知道……”付夕然沉声。他一直都知道。

        “你什么不知道!你为什么偏偏也要在我不开心的时候给我奶糖?为什么要一直提醒我,为什么啊?”吴潇潇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还是发了疯似的用拳头打他,一下又一下的闷响,也似打在了自己的心头。

        “因为我当时也在—”

        付夕然的喊声在耳边炸开,是一阵头晕目眩的轰鸣。拳头忘了落下,她怔怔地仰头,对上他同样发红的眼:“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曾经暗恋过高中的一个学长,偷偷给他写了很多情书。我知道你有一天送完情书后藏在了拐角,却无意间听到了那些家伙的浑蛋话。我知道你伤心地逃了学,鬼使神差进了a大,躲在一个大学生搭起来的帐篷后面哭……我还知道,那个大学生就是贺磊,他递给你两颗奶糖的时候……天晴了,你也笑了。”

        “你……怎么会……”震惊在这一刻完全占据上风,吴潇潇甚至忘了落泪。在她的记忆里,大学之前,从未有过“付夕然”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