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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岑家外公

    岑希的外公鹤发童颜,七十多岁,着了一身白色唐装,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意。看见岑希出现在自家的院落时,竟扔了手中的毛笔,毫不矜持地大呼小叫道:“老太婆,看谁回来啦!”边喊边迎出了房外,一把抱住岑希,眼里竟似宛如捧着稀世珍宝似的,闪着光泽,煞是疼爱。继而从屋里又颠跑出一个妇人,七十来岁的样子,急急地道:“是我的希儿吗?老头子,是希儿吗”声音里竟有哭腔。待定睛看见岑希,不禁老泪横流,哭着迎了过来,从老头怀里一把夺过岑希,抚头摸肩,仿佛捡回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欢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岑希在那妇人怀里转过身来,看向闻斐,一付难为情的样子,道:“外婆,我还有同学跟来呢!”那老者此时正看向闻斐,妇人也抬了头注意到闻斐,忙连声道:“欢迎,欢迎,你是小希的同学吗?叫什么名字?”闻斐就挠了挠脑袋,道:“外婆,我叫闻斐,是岑希的同学。”

    老头就示意岑楚天把闻斐往房里带,边示意边道:“好啊,好啊,家里很长时间没来象你这么大的小客人了,快进屋。”

    闻斐分了心神向院内左右打量,见这院子有七八十平大小,设了花池、鱼榭,非常幽静,随着岑楚天众人进了院内的二层木结构小楼,只见楼下的正中是厅堂,宽敞开明亮,左侧是东厢房,西侧大概是厨房之类的。厅堂的西侧,有通往楼上的楼梯。楼内扇门、花窗雕饰得很是精美、大气,透着一种古朴。最让闻斐新奇的是,在厅堂的东北侧,有一扇打开的施格扇门,外面竟是一片竹林,隐隐地曲径通幽,有水环绕,让人好不喜欢。

    见着闻斐如此新奇的模样,老者和那妇人也不以为怪,只是围着岑希嘘寒问暖,看个不够,岑楚天道是能够理解父母的心情,只是怕冷落了闻斐,赶忙让家里请来照看父母的李姐取来吃食招待闻斐。岑楚天到村里接闻斐、岑希两人时,闻仲先夫妇对岑楚天可以说是盛情款待,虽说没什么山珍海味,实打实的野味却吃了个痛快,并且闻仲先两口子才情谈吐自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岑楚天与他们夫妇可谓是一见如故,相处甚欢。待得知闻斐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县中,并且国学历史造诣让康启凡都赞不绝口,就是自己那在学习上一向自负的外甥女,话里话外对闻斐都是心服口服,自是没把闻斐当作一般学生对待,真真高看了一眼。

    闻斐也自不客气,取了一块精美的糕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边吃边向厅堂里一张硕大的紫木书案走去,见着桌上铺开的宣纸上,几行隶书大字墨迹尚未全干,闻非小大人一般看得极似认真,摇头晃脑,似在揣摩。

    “闻斐”,直到有人轻扯自己的衣袖轻唤,闻斐方才缓过神来,侧了头,见岑希楚楚地立于自己身旁,那老者也一脸好奇地站在岑希一旁,看向闻斐,笑吟吟地道:“闻同学也喜爱书法?”闻斐见岑家外公一幅慈祥模样,也不好随意应付,便道:“曾经习过。”其实闻斐学习练功之余,晚间便经常用从康启凡那里收来的报纸,书写虚道玄清诀。那飘渺古篆,仿佛融入了闻斐骨子里一般,每次闻斐摹写,心境都会渐渐平静,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悟和沉静,身心从里到外透着舒畅,竟是对练功大有益处,已然成了闻斐修行的一部分。当一日闻斐突发奇想,将脉力导入笔端摹写时,那报纸上的墨迹竟似有了意识和灵性,苍古之意更盛,有飘然越动,浮于纸面脱纸而出之感,当真是玄妙无比。

    岑家外公一生浸润书道,酷爱书法,听了闻斐的回答,竟是爱屋及屋,起了指教栽培的闲致,亲自铺了宣纸,非要闻斐写上几笔。岑希从没见过闻斐练过书法,怕闻斐出丑窘迫,就拉了老者道:“外公,你干嘛啊,你喜欢写字,还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我看你是在家闷的,你找徐爷爷他们解闷去罢!”然后转过身子拉了闻斐道:“闻斐,走,我带你去竹林看看。”岑希的外婆从外面端了一盘子水果,进来接话道:“对,就得希儿说你,你让人家孩子跟你写什么书法,希儿,快让同学吃水果!”

    见外孙女和老妇人的不满,岑希外公合了手掌,轻搓了搓,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冲闻斐笑了笑,道:“哎呀,闻同学不要介意,老头子是不是强人所难了?对不起,对不起,其实我就是想让你们年轻人啊,不要把书法扔掉了,这可是国粹呢!丢掉了太可惜啊!”说的有些意兴索然。

    闻斐看着老者一脸的失望,不禁心中起了恻隐之心,便将手中的糕点放进嘴里,拍了拍手,不由分说地拾起了笔,走到宣纸前,冲着岑家外公道:“外公,那我就写几个字,求您老给指点一下!”边说边动起手来。岑家外公听了闻斐的话,脸上瞬间露出笑容,道:“好,好,写不好没关系吗,只要坚持练得,就能练好,所谓持之以恒……”说着说着,忽然间没了声音,一双老眼,紧盯着案上的宣纸,直直地,身子一动不动,脸上表情瞬息万变,到后来嘴巴竟一张一合地,似在自言自语嘀咕着什么,久久又未发出声响。这下子可吓坏了闻斐、岑希还有老妇人,岑希呆了呆,忙过去扯了老者的袖子,急道:“外公,外公,你怎么了?”那老妇人也从后面过去,轻拍着老者的后背道:“然卿,是不是哪不舒服?”岑家外公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转过身子,一脸不信地看着闻斐道:“这是你写的,不可能,不可能……”吓得岑希忙又晃了老者的袖子,道:“外公,你到底怎么了,明明是闻斐刚才写的,大家都着呢,外公,你不要吓我们,好不好!”

    岑家外公又转了头看向书案,手指颤颤着指着宣纸道:“笔法散拙天成,静淡超然,神韵苍朴,墨意悠长,最最不可思议的是这墨迹之内清光隐现,这可是那传说中书道圣手才具备的神迹啊!怎么可能?我一生之中,也只是在年轻时追随老师游历,在武竹道场才见过一回如此墨宝,只是那幅神作,较今日这案上之书,尚还差了少许!”说着,复又转过头来,盯盯地看着闻斐,忽地一揖,道:“是老头子在小真人面前班门弄斧了。”这一下子,吓得闻斐蹬蹬地向后退了好几步,岑希不满地道:“外公,你吓坏闻斐了,干嘛无缘无故地给小孩子行礼,你不怕折了他的……”一时竟是不忍说出口那个字。

    岑希外婆倒是很快镇静下来,老妇人也是出身世家,眼力也自不弱,听了刚才老者的一翻话,不由也好奇心大起,向那案上宣纸看去,只见宣纸上两行古篆泛着若有若无地清辉:“大道无形,生育天地”正是虚道玄清诀的起首之语。看着纸上的墨迹,妇人也不由一楞,同样骇然地望向自家老头,眼里也自是不信。

    岑希见外婆如此,也不由看向书案,到也看不出个端倪,只是觉着闻斐写的字很是有力端美。便看向闻斐道:“闻斐,你还会书法,从来没听你说过呢!”闻斐傻傻地道:“就是没事自己练着玩的,很一般的,不是很好!”闻斐话音刚落,岑希外公身子不禁一颤,用手指着闻斐,好半天方才哭笑不得地道:“这还一般?你是练着玩练出来的?那我一辈浸润书道,勤修不缀,怕是都练到……练到狗身上去了!”这老头终于忍不住,冒出了一句浑话,好似倍受打击了一样。其实闻斐真的说的是实话,书写时,仅仅是动用了一点点脉力,否则这书写的效果,便远不是这样子了。

    “外公,看你在我们小辈面前说的啥话啊!”岑希不满地道。岑家外公也反应了过来,不由涨红了老脸,捏扭起来,嘿嘿笑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见笑了,见笑了”说着竟以平辈之礼又向闻斐拱起手来,吓得闻斐忙向后躲去,隐在岑希身后,低了个头,探出脑袋,弱弱地道:“外公,不带这样的好不好?”

    岑希哭笑不得,跺了小脚,冲外大喊:“小舅你快来啊,外公,外公今天是发什么神经了!”岑楚天听岑希的叫喊,急忙忙跑进屋来,冲岑希道:“怎么了小希?”转头看向老者,道:“爸,你怎么惹你宝贝外孙女了?”

    岑家外公瞪了岑楚天一眼,道:“没你事,对了,你今天到六和居找老刘,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晚上送过来,我要款待贵客!”

    岑楚天一时反应不过来:“贵客?爸,你想让刘叔亲自下厨?怎么可能,他一年也下不了几次厨的,你还不怕他讹上你索要笔墨啊?他那个穷追死打的劲你得小心啊!”

    岑家外公呵呵道:“这回我让他看看就能打发了他,看一眼抵道菜,没准还便宜了他呢!”说着径自又呵呵笑起来。

    缓了缓神,面向闻斐道:“那个……闻斐啊,老头子有个事求你,你看这幅字……”没等老头说完,闻斐赶忙接道:“不过是随意写的,您老喜欢就是您的了,不喜欢撕掉便是,不用求我!”太打击人了,岑家外公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了颤,道:“那我可就真收起来了!”您随意,闻斐赶忙道。

    老者到桌前,轻轻抚摸那闻斐写了字的宣纸,眼睛久久不曾挪开,真个爱不释手,好半天,才长长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每天看上一会儿,会延年益寿的!”

    闻斐与岑相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