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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琅环秘境(九)

    鹤烟福地,草木依旧。

    先前被夷为平地的洞府又完好无损地矗立在青山绿水间,白梨拢起双手,对着黑洞洞的石扉喊了一声。

    “玉灵姐姐,你还在吗?”

    一团绿雾在幽黑的洞穴深处聚拢,露出一个细腰宽胯的人形,“怎么又是你们?”

    绫烟烟踉跄着上前:“前辈,我师兄受了重伤,可否让我们在这里歇息几日?等我们联系了师门,定会好好报答前辈的。”

    “我和你们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帮你们?”玉灵虚坐在半空,闲适地翘起腿:“况且你们当日把我这片风光宜人的福地毁得遍地狼藉,那些倒了的花草树木,过好久才重新长出来,更别提还夺走玉犀石,这笔账,我没跟你们算呢。”

    似乎没想到祂会这般不近人情,绫烟烟面色僵硬,“前辈……”

    白梨拿出那枚黑珠:“前辈,你当日给过我这个东西。”

    “给出去的东西就是泼出去的水,和我再无关……”玉灵不屑地扭过脖子,满是袅袅绿雾的脸突然对准白梨的方向僵住,若是脸上有眼睛,那现在两道目光应当黏在这颗黑珠上不动了。

    “有好玩的东西。”祂招招手,将黑珠招进自己掌心:“让我看看。”

    白梨忐忑不安地等着祂审视,她记得黑珠里除了那抹琴光,只剩下当日薛琼楼抢走之后多出的一点微光。这种老古董级别、又属于非人类生物的前辈总喜欢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玉灵“看”黑珠,是直接将珠子扔进浓雾中,片刻后又从雾中滚出来,落进手心,祂朝众人招手,原本冷冰冰不耐烦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进来吧,你们想留几天都可以。”

    绫烟烟不敢多问,扶着姜别寒走入洞府,其余两人则紧随其后。

    一条幽绿的胳膊在白梨面前挡了一下:“小姑娘,能跟我来一下吗?”

    黑珠还在玉灵手里,白梨当然不会扔下不管。

    玉灵指点着那抹淡青色光芒:“这点光倒是无价之宝,可惜坚持不了多久了。”

    扶乩琴断裂,像人一样魂飞魄散,琴声中飘出的光便如无根之萍,终有一日会消散在风中。

    祂指着旁边的璀璨星光,卖了个关子:“你知道这是哪来的吗?”

    星光坠落之后,剩下一片永夜,而现在这片永夜中,又多了一点星光,倒映在少女黑润的眼眸中。

    玉灵伸出纤长的手指,在珠子上轻轻一点,白梨眼前铺开一片迢迢银汉,间或有流星划过,每一颗流星都承载着一段记忆。

    无边暗幕中,站着一个白衣少年,低头看着手心黑珠,眼睫轻轻一眨,一滴晶莹的光从他眼中坠落。

    —

    永夜中有一点明媚的星子闪烁了一下,少年睁开眼,仿佛经历了一场永无止境的梦境。

    瓢泼大雨变成淅沥沥的小雨,天空中鱼鳞般的裂隙正在缓缓闭拢,厚重云层下漏出金色阳光,光辉照耀到树林上,整片浓郁的树林凭空消失,紧接着皲裂的大地也被一阵白芒吞没。

    薛琼楼抬起头,远天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嘴,将秘境鲸吞入腹,不出多久,这片弹丸之地也将消失在潮水般的光芒中。

    无法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最后一条裂隙合拢前,一道白虹飞掠出去,白光大盛,山川河海、鱼虫花鸟化作一片虚无。

    他在棂星门高耸的华表上短暂驻足,人群三三两两靠在一起,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派,一派惹事斗殴,继续秘境内的新仇旧怨,一派泯却恩仇,互相帮着治伤。

    若这些人知道,头顶那个站在华表上的少年就是让他们历此浩劫的罪魁祸首,恐怕会立刻放下手头的活儿,同仇敌忾地奋起追杀。

    少年垂下眼,目光触及之处,都没有她的身影。

    情理之中。她如果想带那三人逃出去,不会选这种聚集着乌合之众的地方。

    他将华胜收入袖中,手心被棱角划出一段尖利的痛感。

    让他在原地苦等,还不如直截了当去找她。蒹葭渡咫尺之地,她能带着三个伤残躲到哪里去?

    棂星门下安静养伤的修士,突然听到一声平地风雷,那两根炳炳煊赫的华表当头砸下,站在华表上的人无影无踪。

    四季如春的蒹葭渡依旧风光秀致,络绎不绝的外乡修士尚未得知远在百里之外的浩劫,烟柳巷陌一派繁华。

    渡口还剩下三艘飞舟,飞舟管事肩上搭着毛巾,忙着擦拭桅杆,就见一个白衣少年走上来,衣袍上有点点血迹,尤其是他两只手的手心伤痕遍布,深可见骨,看着像刚刚逃离一场厮杀,浑身还残留着森然戾气。

    管事背后开始冒寒气,踌躇着不敢搭讪。

    少年幽黑的眼眸,率先看了过来,“之前有离开过渡口的飞舟吗?”

    “有、有的。”管事挤出一个笑:“是南下的飞舟。”

    南下?

    薛琼楼坐在栏杆上。

    北方只有一个蒹葭渡,但南方的渡口小岛数不胜数,想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艘飞舟正好也是南下的。”管事凑上来:“这位仙长,您要乘船?”

    少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了无生趣地坐在栏杆上。

    “仙长,您的手……”

    薛琼楼垂下眼帘,看着满手鲜血,手心轻轻合拢,再打开时,多了一条雪白的发带,上面有干涸的血迹。

    管事看着惊奇:这又细又窄的东西可以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