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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冬去春来


        厉泽川气得直接摔了电话,温夏躺在沙发上笑得停不下来。

        最温暖的生活,平凡却也动人。

        每次散步回来,温夏都会抢在厉泽川前面钻进家门,然后堵在门口,张开手臂:“抱一下,不然不让你进!”

        厉泽川一手拎着路上买的水果,一手捞住温夏的腰,非常野蛮地把她扛到肩膀上。温夏大头朝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肚子被硌得生疼。她握起拳头,气咻咻地砸着厉泽川的背:“土匪!放我下来!”

        厉泽川把装着水果的袋子随手往冰箱里一塞,扛着温夏朝卧室的方向走,嘴里念叨着:“本土匪的山寨里刚好缺一个压寨夫人,我观姑娘面貌清秀,甚合我意,随我回去成亲圆房吧!”

        温夏哼了一声:“你占山为王这么多年,不晓得劫了多少面貌清秀的姑娘回去做夫人,怕是儿子都有好几个了吧!”

        厉泽川笑了一下,道:“这山是为你占的,只有你能来;嫁衣是为你做的,只有你能穿;‘夫人’二字,也是为你准备的,只能冠在你名下。我虽为王多年,可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你啊。”

        尾音沉沉,藏着无限深情,温夏突然红了脸,从耳根到脖子,像是要烧起来。

        那天夜里,温夏睡到一半,突然惊醒。她做了个梦,梦见血腥和枪声,有人倒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

        泪水突然涌出来,无声却不止,她咬住被角,压抑着所有哽咽。厉泽川半梦半醒,下意识地张开手臂抱住她,指尖擦过脸颊,摸到湿润的水汽。

        “做噩梦了吗?”厉泽川摸索着打开台灯,让温夏靠在他怀里,收紧手臂,将她抱住。

        他拍着她的背,声音和动作都很温柔:“不怕了,我在呢。”

        温夏的耳朵紧贴着厉泽川的胸口,她听见心跳的声音,那么热烈。眼泪落在他的睡衣上,洇开小小的斑点。

        厉泽川明白了什么,他吻着温夏的额头和发顶,手指自她的眼角滑过,抹掉所有湿润的水汽。

        他说:“你看,我好好的,在这里呢,不怕了,都过去了。”

        温夏将他紧紧抱住,在哽咽中断断续续地说:“下一次,再有危险,一定要带上我,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如果真的有万一,我也可以跟你一起走,别留下我一个人,求你了。”

        厉泽川恍惚听到心脏被撕裂的声音,那痛感比枪伤来得更加鲜明,带着酸涩的悸动。

        有人在心疼你,有人在爱你,有人将一生情深全部给了你。

        他想,厉泽川啊,你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样好的女孩,这样好的运气。

        温夏哭得累了,渐渐睡去。厉泽川一直抱着她,拍着她的背,似安抚,似眷恋,彻夜无眠。

        星光浓烈,落进来,像金粉,映出淡淡的璀璨。

        爱是什么?

        爱可以屠杀恶龙,也可以给孩子温暖。

        而我的爱,厉泽川将温夏散落的发捋到耳后,吻着她的侧脸,他想,我的爱是你。

        只有你。

        3)

        温夏接到那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是在午后,距离聂啸林被捕已经过去三年。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响在听筒里,沉沉的,有些沙哑。他说:“好久不见。”

        只一声,温夏便听出,是宋祁渊。

        “别急着挂电话,”宋祁渊笑着道,“服刑人员每月有一次拨打亲情电话的机会,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在监狱里住了这么久,从未打过一次电话。我太想找人聊聊了,所以才会找到你,我没有恶意,真的。”

        温夏抿起嘴唇,没作声,也没有将电话挂断。

        宋祁渊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听起来像是叹息。过了很久,他才道:“七岁那年,我和妈妈一道送走了我爸,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九岁那年,我独自送走了妈妈,临终前她握着我的手说想吃苹果,家里没钱,我只能到垃圾桶里捡。冬天,下着大雪,很冷,我好不容易捡到一个半青的苹果,带回家时,我妈妈已经不在了。她在墙上写下一句话—对不起,就剩下你一个人了。我从不吃苹果,但我喜欢随身带一个,假装我还有妈妈。”

        宋祁渊的声音很轻,沙哑的,不像是聊天,更像是倾诉。他似乎料到了温夏不会回应,自顾自地讲述着。他说,自我跟着聂啸林开始倒卖羊皮,我再没去过爸妈的墓地,他们生前都是温和又敦厚的人,我觉得他们会恨我。

        通话的时间只有十分钟,宋祁渊故意将语速拖得很慢,每说完一句都会停顿片刻。温夏在停顿的间隙里,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她想起宋祁渊的眼睛,桃花眼,眼尾有泪痣,似蝴蝶浴火,妖冶的、艳丽的,不晓得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宋祁渊意有所指,他说,坏人不是生下来就带着邪恶的基因,他只是没有遇到一个愿意教他的人,教他如何做一个好人。

        听筒里传来提示声,应该是时间到了。宋祁渊很轻地笑了一下:“到底还是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你啊,怎么能倔成这样。再见了,小丫头。”

        通话骤然中断,听筒里只剩忙音。温夏没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号码,宋祁渊也没告诉她,他究竟被判了多少年,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狱。

        那句再见孤零零地散在空气里,成了再也不见。

        日出,天与海相接的地方,似有火焰在燃烧,大副杰克站在轮船的甲板上,今天有一位华人摄影师要登船,他在准备迎接。

        摄影师名气很大也很神秘,家世、背景统统不得而知。

        他很少拍人像,专注于大自然和野生动物,举办过多次主题影展,轰动一时。

        据说,他喜欢高原和藏羚,曾长居在那里,因为腿伤,才被迫离开。

        有人逆光走来,个子很高,戴着墨镜,看不清脸,海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露出一截劲瘦的腰。

        大副听见谈话声,是船长,主动攀谈着:“Li,这一次怎么这样匆忙,前后加起来才几天的时间。”

        那人摘下墨镜,露出逆锋般的眉眼。他笑着,声音很好听,一口流利的英文:“我太太怀孕了,我得回去照顾她。公司会派新的摄影师来接手我的工作,短时间内我不会再出海了。”

        起风了,海面很美,那人含住食指关节,吹出尖锐的哨音,无数海鸟在他身后振翅飞起,朝阳如剑,天地广阔。